被藏区佛子送回家后,我加入援藏计划后再次相遇,这次我决定留下
第1章
1982年冬,西藏军区驻川办事处。
远处桑丹康桑的雪山上,五彩的经幡随风飘扬。
“沈灵熙,加入甘肃戈壁的保密任务可不是儿戏,你去了可就没后悔的余地了!”
空旷的风雪中,索朗领导严肃威严看着沈灵熙。
“达瓦多吉最宝贝你这个妹妹,他肯定不同意,他就在那执勤,你可想好了,不再商量下吗?”
沈灵熙望着那道挺直身影,心口像被敲了一下。
达瓦多吉,年少成名,现任西藏军区团长一职。
原本他是大昭寺第14任佛子,一双浓眉冷眼,无情无欲,看破红尘,不踏俗世。
可在十年前,他却破戒还俗收留了失去父母的沈灵熙。
他教她藏语、教她骑马、射箭。
一双拿枪勒马的手,一边给她编辫子,一边给她讲汉人的风俗文化。
她想要一个转经筒,他就破天荒赛马,将赢得的绿松石为她打造了独有的转经筒。
他说:“灵熙,转经筒上刻上你的名字,每转动一次,都是神在保佑你平安。”
她目睹天葬,被生离死别的恐惧席卷,他就将她拥入怀里,声音轻柔似春风拂面。
“别怕,我会永远陪着你,就像你们汉人诗词里说的那样,和你梁上燕,岁岁常相见。”
她半夜被不怀好意的人钻帐篷,他直接将人拧起来打得昏死过去,牵起她的手宣誓主权。
“沈灵熙,这朵娇嫩雪莲花,是我的。”
从此,谁都知道达瓦多吉身边养的汉人小姑娘,是他的心肝宝贝。
而这句话也如同石子投入心湖,荡进沈灵熙的心里。
二十岁时,她满心期待向达瓦多吉告白。
他却眉头紧锁:“灵熙,你是汉人,不属于草原,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自己的世界。”
她不服气的反驳他:“我不会,我永远会在这里陪着你!”
他还是拒绝了她。
从那之后,达瓦多吉对她依旧好,但总感觉隔了点什么。
沈灵熙没有气馁,反而越挫越勇地向他表明心意。
一周前,燃灯节。
她换上藏族最鲜丽夺目的红裙,拿着亲手编织的腰带,准备再次表白。
达瓦多吉却牵起身旁一个温婉婉约女人的手,当着她的面,一字一句宣布。
“巴珠是我的格桑花,是我喜欢的女子。”
那一瞬,沈灵熙身上的红裙不再耀眼。
她心口一紧,苦涩的收回视线:“不用了,不商量了。”
因为现在,达瓦多吉巴不得她离他远远的。
风雪都好似寂静一瞬,索朗领导神情疑惑。
“拉弓可没有回头箭,我这章一盖下去,可就生效了。”
“甘肃戈壁的任务,短则四年,长则十年,你可要想清楚,要和你哥哥分开这么久。”
沈灵熙垂下眼眸,牵动着嘴角:“这条未走完的线路,是我父母的遗愿,这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啪嗒!”一章落定。
离开军区,沈灵熙背包里多了一张盖着红印的保密任务报告。
“沈灵熙!”
执勤完的达瓦多吉叫住她,一双眸子深邃冷寂,“来撤销援藏任务了?”
沈灵熙心口一沉。
一个月前,为了黏着他,她向军区申请也调到林芝分区的援藏任务上。
想到这,她喉咙泛酸的回:“撤销了,阿吾。”
阿吾——在藏语中是哥哥的意思。
达瓦多吉闻言,脸上没过多情绪。
“你听话就好,你已经长大了,不能永远呆在我身边,总要自己独立,去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沈灵熙强压下心中酸楚,挤出声音:“嗯,阿吾,我知道了。”
这一个月里,他隐隐约约说了很多这样的话。
让她下定决心的就是那句。
“沈灵熙,我后悔当初破戒收留你,就不会和你有这孽缘。”
现在,她如他所愿,用去保密任务的半个月,斩断他们的缘。
第2章
达瓦多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只是说了一句:“那走了,回家。”
沈灵熙没跟上他,只是走在后面。
认清他对自己的感情后,她就要学着慢慢放下。
三十分钟后,回到军属大院。
两条威风凛凛的灰色藏獒,如闪电般向她跑来。
沈灵熙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,蹲下和它们热情相拥。
这两条藏獒,是达瓦多吉自那次见有人钻她帐篷后,送给她的礼物。
一只叫“赤焰”,一只叫“雪影”。
他亲自训练了它们一个月,才送过来保护她。
可后来,她越来越大,藏族汉子眼神越来越觊觎,他还是不放心,带着她住进了家属院,生活在一起。
过往甜蜜种种,现在都化为一把苦荞,哽涩在她心口。
沈灵熙恋恋不舍的摸着两只藏獒,想到以后就见不到它们了。
她看着前面的达瓦多吉开口:“阿吾,你去藏疆任务后,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它们,你会想它们吗?”
其实她想问的是,会不会……想她。
毕竟她申请了保密任务,15天后就要离开了。
而达瓦多吉声音淡淡:“一只宠物而已,养着玩的。”
沈灵熙垂下眸,轻声低喃:“养着玩……”
在他心里,或许她也就像这两只藏獒一样。
沈灵熙喉咙一涩,起身站起,正要进屋,身后响起一声灵动的声音。
“央宗!”
穿着藏族华服,扎着长发辫,仿佛高原明珠闪耀的巴珠出现在眼前。
她是达瓦多吉唯一宣告喜欢的人。
他们两人站在一起,就象是草原上雄伟的鹰和最热烈的格桑花,战场上无畏的勇士和坚毅的战地玫瑰,天造地设。
达瓦多吉看向巴珠,清寒寡淡的脸上尽显温柔:“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?”
巴珠脸上红彤彤的,甜美笑着。
沈灵熙的心象是被扯住,艰涩的收回视线时,正好对上达瓦多吉的眼神。
“我和巴珠有事,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沈灵熙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。
看着两人离去,她牵着赤焰和雪影回屋。
进了屋,寒风涌进,沈灵熙去关窗户,院子外传来隔壁婶子们洗菜做饭的说话声。
“我刚看到央宗团长和巴珠两人站在一起,那多般配啊。”
“哪像他养的那汉人女的,肩不能提,手不能抗,挤个羊奶都不会。”
“央宗团长是军区神枪手,偏偏有了个拖后腿的花瓶妹妹沈灵熙,我听说那丫头还对他有不伦心思,真是不知羞。”
沈灵熙听着,心里像破了个大洞。
赤焰和雪影好像听懂了似的“嗷嗷”叫出声。
婶子们惊觉,连忙尴笑的和她打招呼:“灵熙妹子,你回来了……”
沈灵熙面无表情点了点头,安抚了两只藏獒,带着它们回了自己的屋子里。
她刚搬来军属大院不久,和大家接触不多。
这样的话,以前住在草原帐篷上时,她也听过不少。
说她一副魅人长相,长大后肯定不安分,要勾引人。
那时她都会委屈的拉着达瓦多吉的衣袖告状。
达瓦多吉就会带着她,找到说这话的人,让她们向她道歉,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。
但现在没必要了,她以后又和她们接触不到。
何必再给阿吾增加麻烦呢。
吃过晚饭,西藏的天黑的晚,沈灵熙去了一趟八廓街,买了一本汉族的年历。
她拿着达瓦多吉送给她的钢笔,画了一片雪花圈住了一个日期。
壬戌年一月二十三日。
是她回去的日子,刚好还能赶上汉历的下一年新年。
想到新年,一股酸涩涌上沈灵熙的心田。
去年,她还许愿:“阿吾,我要带你过一次汉族的新年。”
“带你去看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舞狮贺岁。”
但现在……
好像没机会了。
第3章
沈灵熙不想做那个食言的人。
她逛了几个摊位,买了一些刺绣品,打算做一个醒狮的荷包送给达瓦多吉。
然后又买了一些布料,准备给两只藏獒做新年衣服。
藏厉新年比汉年晚些,今年她不会在这里过年了,但新年礼物要提前准备好。
夜幕深深,家属院亮起了一盏盏暖黄的灯,还有人围在火团前一起烤火。
沈灵熙坐在客厅摆弄着醒狮图案的刺绣,两只藏獒一左一右安静趴在她的脚边。
还有14天,她应该能缝好这些礼品。
不知过去多久,达瓦多吉回来,昏黄的灯光打在沈灵熙小脸上,温柔恬静,如梦似幻。
他沉静墨黑的眼眸一顿,许久才慢慢移开目光走进。
忽然,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,眸光一凝:“你怎么买汉族日历了?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沈灵熙才恍然抬头。
男人逆着光,轮廓分明的脸愈发深隽,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。
她回神,随意说了个借口:“有点想家了,所以就买了一本回来。”
达瓦多吉高大的身影似有片刻松动,又好像她的错觉。
许久后,才薄唇掀动:“藏区也是你的家,我永远是你哥哥,等过几天假期,我带你回去看阿妈。”
沈灵熙手心一紧,针头不小心扎到手指。
她知道达瓦多吉说的那声“哥哥”是什么意思。
十指连心,心脏传来一阵针的刺痛,她缓缓应声:“好,都听阿吾的。”
两人再无话,达瓦多吉回了自己房间。
直至关门,沈灵熙才卸下坚强的伪装,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。
自从她不屈不挠表白无数次后,达瓦多吉就会有意无意提醒她的身份,他们之间的身份。
放心吧,这次她真的摆正了位置。
不会再肖想了。
……
第二天,文员办公室。
沈灵熙整理了一天的资料,忙完后天也黑了。
她戴上围巾,准备回大院,却被同事阿佳拉住:“灵熙,军区今晚有围炉夜谈的活动,可热闹啦!走,我们也去凑个热闹!”
沈灵熙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对方热情劲的拽着向基地走去。
寒风呼啸,却抵挡不住那一阵阵闹哄哄的声音,以及风中醇厚浓郁的酥油味儿。
一片片军绿色的身影,围坐在火炉旁,欢声笑语。
火光摇曳,映照着一张张年轻活力的脸庞。
不远处,整齐的喊叫声响起:“央宗团长,来一个,来一个!”
沈灵熙下意识看去。
人群中央,达瓦多吉身着笔挺的军装,磁声慢慢,如同扎木聂的琴弦一般,清冷而遥远。
“你问我爱你有多深,月亮代表我的心,我爱你有几分,我的情也真……”
一瞬间,沈灵熙心弦巨颤,拉出她的记忆。
小时候,父母还在世时,她就听父亲经常对母亲唱这首歌,幸福又恩爱,所以她从小就会唱。
后来,夏夜里达瓦多吉教她骑马时,她就不自觉地哼起了这首歌。
达瓦多吉虽然听不懂歌词含义,但还是夸她声音美妙,也很乐于听她唱。
后来,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达瓦多吉时,沈灵熙好几次想教他唱会这首歌。
没想到,达瓦多吉却言辞淡淡拒绝:“别闹了,我听不懂歌词含义,也不会唱歌。”
当时,她有一瞬间失落。
但转念想想,近水楼台先得月,以后有大把的机会。
所以把教会达瓦多吉唱情歌,制定为第一步拿下他的目标。
没想到……
达瓦多吉早就会唱了。
歌停,有人打趣道:“央宗团长,这可是汉人的情歌啊,看来灵熙真是你的宝贝啊!”
听到这话,沈灵熙心跳不由收紧。
隔着人群,达瓦多吉的眼神和她在空中交汇。
那双冷清的眼,带着小时候的温柔、宠溺、偏爱……
可下一秒,达瓦多吉侧眸笑着牵着巴珠的手。
“是情歌没错,但此歌赠给我的女孩,巴珠。”
第4章
“原来是送给巴珠啊,团长也够浪漫的。”
“那我们祝团长和巴珠早日约定婚期,永浴爱河!”
祝福的声音如凌冽的寒风化作冰刃扎进沈灵熙心头,每呼吸一下都是痛的。
“阿佳姐,我不进去了,先走了。”
说完,沈灵熙就快速的转身离开了。
双脚踩进雪里,湿冷的凉意顺着血液流进了她的四肢百骸。
等回到大院,两只藏獒象是察觉到她的情绪,用温暖的身体蹭着她,安慰她。
沈灵熙渐冷的心,才有了些许温度。
她伸手摸了摸赤焰和雪影的脑袋,眼眶湿润:“如果可以,我真的很想带你们一起走。”
可她要去戈壁,那里不适合藏獒生活。
暮色渐沉,达瓦多吉结束活动,回来了。
门打开,四目相对那刻,两人都有些怔愣。
达瓦多吉的视线落在沈灵熙泛红的眼眶上,眸色猛地瑟缩了一下。
“你怎么了?”
沈灵熙慌乱别过头,轻声道:“回来时下雪了,冻的。”
达瓦多吉薄唇紧抿,起身去了储物间,找出一条氆氇毯想给她披上。
沈灵熙下意识避开了。
空气瞬间寂静了一瞬。
半响,沈灵熙才率先开口:“没事阿吾,我不冷。”
“好,那你忙完早点睡,我先回房了。”
达瓦多吉掌心一紧,但也没有强求,也没说多余的话,转身就要往自己房间走去。
看着那道高大背影,沈灵熙唇瓣嗫嚅了许久,最终问出了声。
“阿吾,那首歌,你其实一直都会唱,对吧?”
达瓦多吉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,嗓音低沉:“对。”
沈灵熙心猛地一沉,什么都没再问。
所以他之前不愿意唱,只是因为不喜欢她……
这句肯定的答案,在达瓦多吉下一秒关紧的门声里再次印实。
沈灵熙嘴唇发白,嘴角只剩一抹自嘲的笑。
一厢情愿,就得愿赌服输。
她输了。
……
之后,沈灵熙再不会提起任何过去的事。
她每天都在军区交接工作,在家里也只把自己摆放在妹妹的位置。
达瓦多吉察觉到沈灵熙的变化,原本是他想要的,可每次回来看到她房门紧锁,家中再没有一盏亮灯,胸口就莫名慌乱。
就这样,转眼来到年前的假期。
两人之前就约定好回去看阿妈,沈灵熙提前买了很多东西,大包小包的堆满后车厢。
达瓦多吉眉宇微惑:“年后还会回去的,怎么带这么多?”
沈灵熙目光一顿,随后笑着回:“好久不见阿妈了,想她,就多买了点。”
再过十天,她就要去戈壁了。
年后,她没机会再回去了。
这些话,她没说出口。
达瓦多吉也没察觉到什么,看着沈灵熙继续低头搬着东西,转身进了屋子。
过了会,沈灵熙把所有礼品都放好了,准备关后备箱,身后却传来达瓦多吉低沉清冽的声音。“别动。”
沈灵熙身体一僵,只感觉鼻腔涌入一股淡淡的藏香。
接着,就看到一条雪莲花图案的精致鼻烟壶吊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“你高反严重,带上这个会好受点。”
在藏区十多年,她还是不适应这里的海拔,所以一直都有高反。
达瓦多吉跑遍了寺庙、藏医馆,才给她定制了这个抑制高反的鼻烟壶。
没想到,他还记得。
沈灵熙手指摩挲着脖间的鼻烟壶,心绪涌起一股复杂。
达瓦多吉已经绕过她,关上了后备箱的门,可这之后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,目光紧紧望着大院里。
沈灵熙疑惑的问了一句:“阿吾,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?”
刚说完,就看到巴珠艳丽轻盈的身影跑了过来。
“央宗,灵熙,不好意思,我来晚了。”
达瓦多吉冷峻的脸上溢出一丝柔:“没事,上车吧。”
巴珠目光却看着沈灵熙,紧张打探道。
“灵熙,央宗说要带我回去,我有些紧张,你说你们阿妈会喜欢我吗?”
第5章
“不用紧张,有我在,阿妈肯定会喜欢你的。”
达瓦多吉声音温柔,让人心安。
而见家长代表着什么,不言而喻。
沈灵熙垂下了眼睫,无数心酸在胸腔里蔓延开来,阵阵发疼。
“灵熙,央宗说的对吗?你阿妈真的会喜欢我吗?”
巴珠的询问再次响起,沈灵熙强压着情绪,轻点了点头:“阿妈会喜欢你的。”
之后,她上车,自觉坐在了后排。
一路上,前面时不时会传来他们的谈笑声。
沈灵熙打开了窗户,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,任由冷风吹打在脸上,才慢慢平复好情绪。
三个小时后,到达大草原。
几顶传统的帐篷错落有致地矗立着,冷风吹的上面的铃铛沙沙作响。
沈灵熙一下车,就看见帐篷外穿着罗裙翘首以盼的中年女子。
她忍不住飞快上前一把抱住:“阿妈,扎西德勒,我回来了。”
“慢点儿。”
拉姆抱着沈灵熙,轻轻拍着沈灵熙的背部,满是关心,“是不是瘦了?”
话落,也看到了达瓦多吉和巴珠。
察觉到巴珠的紧张,达瓦多吉牵起她的手,主动介绍:“阿妈,这是巴珠,我的女朋友。”
“阿姨,扎西德勒。”
巴珠小脸红彤彤的,怯生生的叫了一声。
拉姆有一瞬惊愕,下意识看了一眼沈灵熙后,才点了点头。
大家都进了帐篷,藏桌上摆满了,酸奶、耗牛肉和糌粑。
像达瓦多吉说的那样,拉姆的确很喜欢巴珠。
晚餐后,拉姆还把嘎乌盒送给了巴珠。
“巴珠,阿妈祝福你和央宗两人,携手共进。”
嘎乌盒是达瓦一家世代相传给儿媳的。
曾经,拉姆还笑着对她说:“灵熙,等你长大后和央宗结婚了,阿妈就把这个传家宝传给你。”
往事在脑海,沈灵熙眼眶有些疼,迅速将视线移到了别处。
巴珠也是一阵意外:“阿姨,这个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
达瓦多吉却替她接过:“阿妈给你的,就收下。”
巴珠羞涩笑了一下:“谢谢阿姨。”
两人坐在一块垫子上,巴珠眉飞色舞分享着和达瓦多吉怎样的相遇,怎样的相知,又是怎样的相爱。
达瓦多吉默默听着,时不时也会回应几句。
琴瑟和鸣,岁月静好。
沈灵熙心中的苦涩愈发浓烈,香溢的糌粑此刻也如同嚼蜡。
她僵硬地吃了一点后,就默默回了自己的帐篷。
她住的帐篷没有变,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饰品,一大半都是达瓦多吉送的。
有他为她打造的藏式镜子、转经筒、藏银耳环。
有他第一次打猎,送给她的狼牙坠子。
还有他送的每年生日礼,八宝图、绿松石、红珊瑚和天珠……
每一件都能证明,达瓦多吉曾经有多宠爱她,可身后欢声笑语又在提醒她一切都是过去。
沈灵熙苦涩的摇了摇头,压住不该有的思绪,开始整理带来的东西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帐篷被人掀开。
拉姆走到她身边坐下,拉着她的手,安慰道:“灵熙,央宗看起来很喜欢巴珠,你和央宗没有缘分,也永远是阿妈的诺布,永远爱你。”
诺布,在藏语中是宝贝的意思。
拉姆说的很委婉,但沈灵熙听得懂。
她不想让拉姆担心,笑着洒脱回:“阿妈,我早就把央宗只当阿吾了。”
话落,帐篷外站着的达瓦多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,胸口好像被野狼猛叼了一下。
第6章
“你能这样想就好,草原好儿郎多的是,等以后阿妈帮你留意着。”
不会再有以后了,她要走了。
沈灵熙靠在拉姆怀里,感受着温暖,浅浅的说了一句:“好。”
在草原的日子,她一直陪在拉姆身边。
而达瓦多吉会带着巴珠去外面骑马,射箭。
每天晚上,巴珠总是会拉着她,兴致勃勃分享着白天的经历。
“灵熙,央宗带我去了羊湖看冰雕,去了大峡谷赛马,还去了大昭寺求姻缘。”
说着,她拿出平安符,声音羞涩:“这是央宗一步一叩为我求来的,当时周围好多人看着,我还挺不好意思的。”
“灵熙,他以前有对别人这样上心吗?”
这话,问的沈灵熙心狠狠一攥,疼得厉害。
“没有。”
巴珠笑得愈发灿烂了:“那看来,我当你嫂嫂指日可待了。”
达瓦多吉目光都在巴珠身上,神色柔和。
沈灵熙垂下了眼睫,起身离开了。
三天后,他们启程回去,沈灵熙依依不舍与拉姆告别。
还有七天,她就离开了。
这一别千万里,相逢皆是未知。
……
回家属院后,达瓦多吉去送巴珠。
沈灵熙回到房间,拿出了给烈焰和雪影未织完的小袄子,继续织着。
希望在最后几天,快点织完。
晚上八点,沈灵熙织好了一半,这时,院外天线上的广播却突然响起。
“紧急通知!普布村发生了雪崩,请各位同志立即归队,前往救援!”
沈灵熙连忙放下毛线,套上外套,准备去支援。
刚走出门,就看到前面达瓦多吉牵着赤焰和雪影离开的身影。
她心一紧,叫住了他:“阿吾。”
达瓦多吉回头,蹙着眉:“灵熙,你不要拦我,现在有紧急任务,我要带烈焰和雪影去前线救援,你回屋去,不要任性。”
沈灵熙心尖泛酸,没想到达瓦多吉会以为她追出来是为了拦他。
她怎么会不知道任务的严重性。
她抿了抿唇,声音轻柔却坚定:“阿吾,我不是拦你,我只是想说,注意安全,平安回来。”
行色匆匆的人群中,达瓦多吉深邃的眸子看了她许久。
片刻,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好,你在家好好等我。”
头顶传来温暖,沈灵熙怔了一下,恍惚间还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。
等回过神来,达瓦多吉已经牵着赤焰和雪影上了吉普车。
沈灵熙视线收回,没有犹豫也赶去了部队。
她虽是文职部的,但也想出一份力量,参与救援。
三十分钟后,到达普布村救援站。
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,沈灵熙心神一震。
整个天地仿佛都被白连盖在一起,只有一道道绿色身影穿梭忙碌着。
沈灵熙听从上级安排,加入了挖掘救援的队伍中。
她这里还不是前线,但雪已经这么厚。
前线的话……
想到达瓦多吉,她心神紧了紧,手中的动作更快了,不敢停顿一秒。
沈灵熙跟着队伍,不眠不休,坚守在岗位。
偶尔她也能听到,一些前线救人回来的同事传来的消息。
“央宗团长带的那两只藏獒很聪明,嗅觉灵敏,一搜一个准。”
沈灵熙听了,心底也涌起一抹骄傲感,被冻红的双手也好像没那么疼了。
两天后,救援任务结束,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饱经风雪洗礼的土地上。
沈灵熙终于见到了达瓦多吉,还有……同他一起回来的巴珠。
两人脸上都满是疲惫和凝重。
沈灵熙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:“阿吾,赤焰和雪影呢,我带它们回家。”
达瓦多吉没回话,薄唇紧抿,深邃的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沈灵熙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。
下一秒,就见巴珠牵住她的手,声音歉意。
“灵熙,对不起,我们没能把赤炎和雪影,带回来……”
第7章
沈灵熙听不明白,心好像停滞了几秒。
她怔怔的看向达瓦多吉,喉咙像被风割过,艰涩沙哑:“阿吾,什么意思?我不明白。”
达瓦多吉一双眼里,暗沉如渊:“抱歉。”
两个字却如同冰锥一般刺入沈灵熙的心里。
碾碎了她最后的希望。
她甩开了巴珠的手,奔向朝着远处的军绿色卡车,寻找赤焰和雪影的身影。
天空飘起了雪,浮浮沉沉,刺骨寒冷。
沈灵熙却浑然不觉,不放弃的一辆辆寻找。
可即使她走到最末尾的卡车,也没有听到记忆中回应她的叫声。
冰冷的雪花顺着脸颊滑落,沈灵熙不死心准备从头再去找。
手腕处一紧,达瓦多吉冷沉的声音响起。
“沈灵熙!接受现实!赤焰和雪影已经牺牲了,这里还有人在休息,你大喊大闹像什么样子!”
这话像一击惊雷打在沈灵熙耳边,她眼睛变得湿润。
“达瓦多吉,你答应过我,会把它们平安带回来的,你失言了。”
看着沈灵熙泛红的双眼,达瓦多吉心脏蓦地紧了紧。
但很快,他就移开了视线,冷硬严肃的回。
“我是答应了你,但形势所迫,对我来说,只有救人,保护大家安全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灵熙,烈焰和雪影是为了救被雪埋的我才牺牲,你要怪就怪我,不要怪央宗。”
而站在一旁的巴珠也走上前,拦在他们中间出声。
郎有情女有意,好一桩维护的戏码。
可又有谁会记着她的烈焰和雪影。
沈灵熙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冷下去,胸腔躁动的情绪几乎席卷了她,忍不住追问巴珠。
“那为什么它们救了你,你不把它们的尸身带回来?”
那是温暖了她心底的玩伴,她迫切需要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。
“灵熙,我……”
巴珠被她的气势逼的连连后退,身子一软,向后倒去。
达瓦多吉眼疾手快,扶住了巴珠,他冷冽目光扫向沈灵熙。
“雪太大,我们没来得及,烈焰和雪影就已经被深埋,你别再闹了,巴珠还受着伤!”
沈灵熙身体发颤,泪水滑落:“我只是想见它们最后一面……”
可达瓦多吉嗓音依旧冰冷: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救人是它们的荣幸,不要忘了你身上穿着的军装。”
说完,他就抱起巴珠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看着那道急匆匆的背影,沈灵熙突然就明白了。
在达瓦多吉心中,现在巴珠是他心里的首位,比任何人都重要。
还有什么好问的呢。
沈灵熙浑身湿透,内心也被凉意渗入,迈着僵硬的步子转身回去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天都黑了,才浑浑噩噩的回到大院。
走进房间,她看见床上放着的两件小袄子,颤着手拿了起来。
视线模糊间,她好像看见了赤焰和雪影穿着她做的新袄子,围着她欢快的摇尾巴。
“啪嗒!”一滴泪砸在袄子上绣着的数字三上。
今天是赤焰和雪影三岁的生日。
她手指摩挲着,声音很轻:“我知道,你们肯定会喜欢的,我马上就去送给你们。”
沈灵熙把两件袄子叠好,又把平日里赤焰和雪影喜欢的羊毛毡球找出。
全都放在一个盆子里。
然后划了一根火柴,丢了进去。
火苗舔舐着布料燃烧,她的眼泪也无声的流下。
“赤焰、雪影,生日快乐。”
忽然,一只温热大手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泪。
沈灵熙愣愣地看着达瓦多吉。
达瓦多吉拿出了一张老照片:“一年前我带赤焰和雪影参加训练时的拍的,我从部队拿回来了,你可以当个纪念。”
沈灵熙看着照片上两个可爱的小家伙,渐冷的心升起了一股暖流。
可下一秒却被一盆冷水泼下。
“灵熙,汉人有句话叫逝者已矣,生者如斯,这件事不是巴珠的错,你不要再迁怒到她了。”
寒风刺骨,却没有达瓦多吉的话冰冷。
他的这番安慰,原来只是为了让她不要迁怒巴珠。
沈灵熙心口只剩下密密匝匝地疼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说完,她毫不犹豫把手上的照片丢进火盆。
达瓦多吉漆黑的眼瞳猛然一缩,下意识伸手去拿。
看着照片被火势吞噬,沈灵熙想起了一句古话。
一念放下,一念销毁,万般自在。
第8章
达瓦多吉被火势阻挡,眉心不悦看向沈灵熙就要发怒,可嘴里的话在触到她一张苍白小脸时,化为了一句安慰。
“我知道你很难过,等以后我去牧场再送你两条。”
“不一样了,我也不会再养了。”沈灵熙回答的很快。
达瓦多吉漆黑明润的眸子又看了她许久。
他忽然察觉到,这段时间来她好像平淡的过分,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张扬,不管好的坏的,任何事情都要和他分享。
达瓦多吉心头松动,张了张嘴,想开口,门外却响起警卫员洪亮的声音。
“央宗团长,医务处那边说巴珠同志的换药时间到了。”
达瓦多吉就只看了沈灵熙一眼,叮嘱了一句:“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下。”
说完,就和警卫员走了。
沈灵熙没再看他的背影,转身回到屋里,拿出了日历。
她又画了一片雪花,距离她离开还有三天。
次日,是藏族一年一度的雪顿节。
沈灵熙一大早就去了灵佑山。
传说山头紫气日长存,上有仙人汗漫游,所以祈福许愿最灵,素有‘灵应’之称。
她也像为自己许个美好。
到山顶时,没想到就已经人头攒动,彩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沈灵熙走上前也去挂了经幡,这时,旁边有人激动了起来。
“是央宗团长!他竟然在求婚啊!”
沈灵熙停下脚步,往前看去。
穿着白色藏袍的达瓦多吉,为巴珠戴上了格桑花。
“巴珠,阿却拉噶(我爱你)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巴珠幸福点头,两人相拥在一起。
周围掌声雷动,可这幸福画面像在沈灵熙脑海里被放慢了倍数,顶的她眼眶酸涩发红。
她远离人群,走到远处,将手中的经幡挂上,双手合十,虔诚许愿。
“一愿,藏区这片土地,永远风调雨顺。”
“二愿,达瓦多吉和巴珠平安喜乐,顺遂无忧。”1
“三愿,她和达瓦多吉,从此再不相交。”
说完,沈灵熙睁开眼睛,经幡随风舞动,发出‘哗哗’的声响。
她没打算久待,转身就要下山,身后却传来巴珠的声音。
“灵熙,真的是你?”
沈灵熙转头,就看到并肩而立的达瓦多吉和巴珠走了过来。
她淡淡打了招呼,就要离开。
巴珠却挽住她的手:“灵熙,你还在因为赤焰和雪影的事生我气吗?”
沈灵熙还没回,达瓦多吉冷冽的目光就扫了过来。
沈灵熙心颤了下:“没有,都过去了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,刚才央宗跟我求婚了,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,不能有什么隔阂。”
巴珠说着还羞涩的看了看达瓦多吉。
没等她说话,又问:“灵熙,你是来这里求姻缘吗?你的确不小了,需要我给你介绍吗?”
“不……”
沈灵熙刚想回答,一直没出声的达瓦多吉突然开口:“她不用!”
达瓦多吉说得很急,反应过来后,薄唇抿了抿,补充了一句:“草原儿郎不适合她,她不属于草原。”
沈灵熙心底发痛,苦涩的回:“阿吾说得对,我不属于草原,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她没再说什么,往山下走去。
……
离开前的最后一天,达瓦多吉先她一步要去藏疆线那边。
沈灵熙像之前他每次出任务前一样,细心帮他收拾行李。
达瓦多吉看着她,漆黑的眸子黯了黯。
半响,他低沉的声音才在静默的空气中响起:“我昨天的话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觉得你还小,感情之事对你来说还早,你应该看过你原来的世界之后,再做决定。”
沈灵熙把收拾好的行李递给他,扬着笑:“我知道,我没多想。”
明明是笑着的,可达瓦多吉胸口却没来由的空。
沈灵熙跑去自己房间,拿出了那个绣好的醒狮荷包:“阿吾,送给你。”
达瓦多吉没有接,浓眉拢起:“你给我的这个东西,有没有什么含义?”
沈灵熙苦涩一笑,他怕她又给他送一些男女表白情爱的东西。
她解释:“这是我们那边的新年吉祥物,平安祝福的意思。”
“之前说过要带你看我们那边的新年,所以就给你做了个荷包。”
达瓦多吉这才收下。
离开前,他似有所思,嗓音柔和出声。
“等明年吧,明年我陪你回去,你再带我去看。再带上巴珠一起。”
沈灵熙舌头在喉咙里打转很久,怎么说不出那个“好”字。
最终,她只点了点头。
“央宗,好了吗,该出发了。”屋外响起巴珠的声音传了进来。
达瓦多吉漆黑的眸子凝了凝,看着安静的她,还有什么话想说,但又说不上来。
只说了一句:“灵熙,我走了,等我回来。”
说完,就转身大步走出了屋。
沈灵熙看着达瓦多吉和巴珠并肩的背影,扬起一抹释然的笑。
她关上门,把这个屋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,带不走的东西,全都清理出来丢了。
原本温馨的房子,一下变得冷清了。
但也回到原位了。
这一夜,是她在藏区的最后一夜。
第二天,早晨。
沈灵熙把道别信,放在了达瓦多吉的房间。
然后,就提着行李,带着保密任务报告去部队集合。
临行前,沈灵熙最后看了一眼那年山顶飘扬的五彩经幡、唐卡画、日照金山。
在视线模糊前,她闭上眼最后一次许愿:“达瓦多吉,愿你此生岁月悠长,幸福安好。”
说完,沈灵熙毅然坐上车。
窗外景色渐渐后退,她视线收回,不再回首。
第9章
另一边,藏疆交界处的军区演习基地。
晚上七点,天空还是一片澄澈的宝蓝色。
达瓦多吉身着笔挺的军装,坐在边缘处的一块石头上。
漆黑的瞳仁眺望着远方,不知道想什么。
忽然,心脏处没来由的传来一阵痛感。
猛烈而尖锐,疼得他眉宇紧皱。
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。
片刻后,他从口袋处拿出一个精致的醒狮荷包。
色彩鲜艳,细腻生动,小狮子威武又霸气。
达瓦多吉看着,脑海里下意识想起了沈灵熙的那张脸。
也像这醒狮一样,看着软弱,真要生气起来,脾气可不小,雄赳赳气昂昂的。
想着她,达瓦多吉冷冽的目光渐渐柔了下来,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着荷包。
“这是你那个汉人妹妹,灵熙送的吧?”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。
下一秒,好友扎西就坐在了他身边。
扎西对这个醒狮荷包满目好奇:“让我看看。”
说着,就伸手去抢。
达瓦多吉反应迅速,敏捷地避开了扎西的手,将荷包塞回了口袋里。
扎西愣了一秒,然后笑了:“央宗,不至于吧?”
他落空的手缓缓放回裤兜,似笑非笑地说着:“看你这护食的样子,这以后谁敢做你的增巴。”5
增巴是妹夫的意思。
这话刚落下扎西就感觉到,身侧的人表情倏然一冷。
达瓦多吉嗓音如冰:“不要说这样的话。”
扎西被这一状况搞的有些愣,他们革命友谊多年,达瓦多吉生怒的样子实在是鲜少见。
记忆中,为数不多的,都是和他那个汉人妹妹有关。
上一次,还是在休闲活动的时候,军队有个毛头小子,在大家伙的鼓励下,壮着胆子,和达瓦多吉说要追求他妹妹。
结果一向沉寂如冰的达瓦多吉突然翻了脸。
当众踹了人一脚,后来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罚人家体训。
当时在场的人,无一不惊愕的。
也是从那天起,再也没有人敢在达瓦多吉面前说追求他那个汉人妹妹了。
想到过去,扎西打了个寒颤,连忙道:“好好好,不说了,不说了。”
达瓦多吉脸上依旧是冷的,他没在这里多待,转身离开。
扎西叼了一根叶子放在嘴里,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眼眸眯了眯。
达瓦多吉对他妹妹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?
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。
晚上十点,天色才黑了下来。
巴珠找到达瓦多吉的时候,他正坐在营地的一角。
她敏锐地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荷包。
汉式的。
一瞬间,她的手微微攥了起来。
稍微平复了一下后,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。
“央宗。”
达瓦多吉见有人来,很快将荷包收了起来,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。
只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嗯。”
巴珠拿出了一个藏式的香囊,递给他:“这里的海拔和我们那边的不一样,这是我专门的做的香囊,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。”
达瓦多吉只看了一眼,没有接的意思。
他磁声淡淡:“谢谢,我有,时间不早了,你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客气里又带了一点疏离。
巴珠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。
她攥紧了手指,声音轻柔:“好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她刚起身,突然发出一声低呼,径直地往旁边倒。
事情发生的突然,达瓦多吉本能地扶住了她,他蹙眉:“伤口还没好?”
巴珠没说话,径直地望着他深邃的面庞,犹豫了几秒后。
顺势抱住了他。
达瓦多吉身体微顿,眼底一片冰冷。
“央宗,让我们的关系成真吧,不是演戏的那种。”
第10章
“你应该感觉的到出来,我喜欢你的。”
“我知道,你现在还不喜欢我,但我肯定会做一个好妻子的,等以后我们结婚了,我会对你好,也会对灵熙好的,我们……”
巴珠的话还没说完,身上的力道忽然一松。
达瓦多吉已经放开了她,和她保持了距离。
“巴珠,你说错话了。”
达瓦多吉语气冷清,没有半分温度。
巴珠心中一痛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不死心地想要抓住他的手臂,还是倔强地说道:“我没有说错话,央宗,我是认真的,我对你……”
“需要我提醒你,我们之间的关系?”
这句话,宛若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,径直地朝她兜头浇下,将她内心的那点奢望彻底浇醒。
她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。
他们的之间的关系……
几年前的一场野外演习中,她受了伤,传讯器也掉到山下去了。
天色昏黑,最绝望无助的时候,是达瓦多吉找到了她。
那一晚,她的眼里什么都看不见,只有如火焰般耀眼的他。
达瓦多吉背着她下山。
迷迷糊糊间,是一道低沉的声音一直和她说着话。
如同扎木聂琴音,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,让人心安。3
后来她醒来后,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申请调到他那边的部队。
她兴高采烈地找到他时,他已经不记得她了,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巴珠不死心,继续大胆示好着。
可达瓦多吉依旧对她冷冷淡淡。
巴珠向部队里的人打听了,关于他的事情。
知道他有一个汉人妹妹,宝贝得紧。
她便想从他妹妹身上下手,打好关系,谁知却换来达瓦多吉冰霜一般的警告:“不要打她的主意。”
这种冷,和他平时给人的冷不一样。
达瓦多吉平时的冷是疏离淡漠的,像是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。
而这种冷,是能明显感觉到带着怒意的。
像一只凶猛的野狼。
不管什么生物,只要接近了他领地里保护起来的人。
他就会警惕地亮起獠牙,准备将人狠狠撕碎。
那个时候,巴珠才知道部队里说的那句“央宗团长妹妹就是他的逆鳞”这句传言的具体化。
之后的时间,她也是下意识地观察过他们兄妹的相处。
达瓦多吉对沈灵熙可谓是宠到了极致,真是过了头……
他们在食堂吃饭,沈灵熙挑食不愿意吃东西,他愿意放低声音哄她吃。
还一边让她吃,一边科普这些东西的营养价值。
沈灵熙吃不完的,故意丢到他碗里的,他也能丝毫不介意地吃下。
午休的时间,他们也要呆在一起。
达瓦多吉看着沈灵熙时,眼底总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宠溺。
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感觉不像是兄妹,反而更像伴侣。
当时巴珠也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到。
可后来,随着时间的推移,和她的观察。
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。
况且,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血缘关系!
再后来,他们的关系好像冷了下来。
达瓦多吉不再一有空就去找沈灵熙了。
她好几次看到达瓦多吉在刻意疏远沈灵熙。
赶走沈灵熙后,他自己也像是笼着一层阴霾。
而她也猜到了什么,便鼓起胆子,找上了他:“央宗团长,你需要帮忙吗?我可以配合你,就当报答你之前救我的恩情。”
这句话后,空气沉默了很久,久到巴珠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。
达瓦多吉终于说话了。
第11章
“好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,看着她时依旧是疏离的:“我需要你配合演一下我的伴侣,只是表面的,若你不能接受,可以随时叫停。”
巴珠心花怒放地同意了下来。
她很清楚,她的目标不只是这表面的关系,而是要让这段关系变成真的。
可直到今天,她也暖化不了达瓦多吉那颗心。
从回忆中抽身,巴珠心口微窒,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:“就算我们的关系是假的,可这段时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,你也对我那么好,就没有一刻喜欢过我吗?”
她双眸紧紧盯他,企图在他冷峻的脸上看到一丝松动。
哪怕一点点。
可让她失望的是,达瓦多吉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,无波无澜。
他转过了身去,声音冷淡:“巴珠,我们这段表面关系结束吧,你看起来需要冷静一下。”
巴珠看着他没有任何留恋的从她身旁离开。
心底的不甘和嫉妒快要将她席卷。
她突然笑出了声,声音讽刺。
“达瓦多吉,你喜欢的是你的妹妹,沈灵熙。”
不是问句,而是肯定句。
巴珠说的这句话很轻,在寒风中飘飘荡荡。
可达瓦多吉却听清了,他停下了脚步。
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,他没有回头,声音一字一顿:“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。”
话落,便消失了在黑夜里。6
空寂的狂野里,巴珠笑的更大声了,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他没有否认。
没有否认……
……
帐篷里。
达瓦多吉静躺在行军床上,胸膛微微起伏。
他没想到,自己压抑在心底那么久的心思,竟然有第二个人知道,还当着他的面揭穿。
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,就像是他拼命想要隐藏的卑劣阴暗心思,被人放在了聚光灯下,暴露在人前。
他再也不是一个人暗无天日的独自消化这些东西,他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。
激动、兴奋、慌乱和无措的情绪在拉扯着他。
让他脑海里一片混乱。
他修长的手指,将荷包举在空中,小狮子威风凛凛的。
达瓦多吉那双漆黑的瞳仁,似雾里看花,晦暗不明。
喜欢吗?
喜欢的。
那样纯洁的雪莲花,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。
他怎么会不喜欢呢。
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听到沈灵熙对她表白时的心情。
他的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点亮。
他从来都是个唯物主义者,可那一瞬间,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,他的神明终于眷顾了他一次。
达瓦多吉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。
可想到过年前他听到的那一幕。
嘴角的弧度收了收。
他闭上了眼睛,捏着荷包的手背,青筋凸起。
这一幕,被站在帐篷外正想叫他吃饭的扎西尽收眼底。
他眼睛都瞪大了,向来敏锐度那么高的达瓦多吉,连他在站这里几分钟了,他都没发现?
想到达瓦多吉刚才的样子,扎西心底的某个猜测又加重了几分。
这场合作演习一共十天,前九天是训练,最后一天是收尾颁奖。
达瓦多吉在第九天时,便申请跟随第一批的队伍先回去了,让别人代领奖。
他不想再等上一天。
他怕她过得不好。
怕她会孤独,赤焰和雪影都不在了,她一人肯定会觉得无聊。
他怕有人会欺负她。
一想到这些,达瓦多吉的整颗心被搅的天翻地覆。
他现在就想快点见到她。
第12章
坐在副驾驶的扎西,看着他一副归心似箭的表情,表情复杂。
想说点什么,又觉得没必要。
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。
毕竟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,照达瓦多吉这样宝贝的程度,说没有一点别的心思,那是不太可能的。
达瓦多吉几乎是一路没有停过的往回赶,要不是和他作战多年,扎西觉得自己也要受不住。
原本需要十个小时的路程,硬生生缩短了到了八个小时。
在路过一个很热闹的市集时,达瓦多吉终于停了车。
等他回来时,看着车内一袋袋的大白兔奶糖,糖葫芦和豆沙糕。
扎西饿了,趁他没注意,想要吃一个,被达瓦多吉用眼神剜了一下。
“那边有酸奶,这些是给灵熙的,她要吃。”
扎西:“……”
……
在天黑之前,他们终于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达瓦多吉径直回了自己的家里。
可越走近,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。
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暖黄的灯光,可唯独他们的家,是一片黑暗的。
是她太累了,先睡了?
达瓦多吉勉强压下心底那股空洞,推开了房门,打开灯。
可看清房间内的装置后,他瞳孔猛地一缩。2
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,甚至还要冷清一点。
他的目光迅速落在藏桌上一封突兀的信件上面。
心底的那些不安愈演愈烈。
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。
“灵熙。”
他朝着她的房间喊了一声。
声音飘荡在寂静冷清的屋子里,过了半瞬,都没有人回答他。
达瓦多吉呼吸发颤,视线再次落在那封信件上。
他颤着身子走了过去,打开。
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,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,目眦欲裂。
“砰!”的一声,他买的东西和信件一起掉在了地上。
……
领导办公室。
索朗政委神色凝重:“灵熙申请去执行了一项保密任务,为期要三年。”
声音不大,却如重锤一般砸在达瓦多吉的心上。
让他每呼吸一下都跟着发疼。
索朗政委安慰道:“央宗,灵熙是个有志气又勇敢的女娃,她说过想要走完她父母未走完的路,你这做哥哥的是时候放宽心了。”
达瓦多吉好似听清了,又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脑海里所有的声音交织着响起。
“她是什么时候的申请的?”许久后,他声音发颤,问出了声。
“来撤销和你一起去藏疆那次。”
这句话如一把沾满寒霜的刀刃,径直地刺入他的心脏。
冻得他遍体生寒,疼的他五脏六肺都跟着发疼。
达瓦多吉下意识踉跄了一步。
索朗政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终于意识到他好像不太对劲。
“央宗,你怎么了?”
达瓦多吉站稳身体后,声音嘶哑地如同砂纸擦过一般:“那个地方远吗?”
索朗政委叹了一口气,回答:“远。”
达瓦多吉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语言也有杀伤力。
短短的一个字,像被子弹射中还要来的痛。
猛烈又突然。
突然,他感觉到喉头涌上股腥甜,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。
索朗政委表情凝重:“央宗!”
达瓦多吉眼前慢慢变黑,倒了下去。
迷迷糊糊间,他只看得见沈灵熙那张笑颜如花的脸。
第13章
达瓦多吉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准确来说,是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敢面对的噩梦。
是一个很平常的中午,他下了训准备带沈灵熙回去,给她下厨做她最爱吃的疙瘩汤。
刚到办公室,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嬉笑的声音,以及沈灵熙被大家围在一团盈盈发笑的样子。
“灵熙,你说真的,你们汉人男子真的那么好吗?”
闻言,达瓦多吉敲门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。
沈灵熙歪着头,声音故弄玄虚:“是的,小时候,我爸就对我妈特别好,晚上连我妈的洗脚水都是我爸打的。”
“这么说来你们那边的男子还挺温柔似水的。”
同事们纷纷打趣,还有些羡慕地说着:“那你以后要还会回去吗?给我们留意一些好儿郎呀。”
门外的达瓦多吉听见这句话,心间猛地一颤。
回去?
她要回哪里去?
她想离开他?
达瓦多吉的呼吸寸寸发紧,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在意她的回答。
“肯定会回去啊,那里毕竟是我的故乡,有一句话叫落叶归根,就是不管身处何方,到老了都希望能回到生长的地方。”
沈灵熙声音清脆,让他想听不到都难。
“灵熙,那你以后也要嫁过去那边吗?你觉得我们草原男儿好,还是你们汉人男人好?”2
达瓦多吉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,心脏处猛烈地跳动。
屋内的沈灵熙笑了一声,慢悠悠地回答:“当然是我们那边的男儿好,不瞒你们说我其实是有一个娃娃亲的,他叫……”
达瓦多吉没等她说完,就转身离开了,脚步慌乱而沉重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停在了哪里。
“砰”的一声!
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,鲜血从他的指关节流出。
但他心底的那股窒息感还是不能幸免。
他双眸猩红,满脑子都是沈灵熙说的话。
娃娃亲。
她要回去。
她不会在草原呆一辈子,她在骗他。
她一边对他表明爱意,一边又想着老家的娃娃亲。
在达瓦多吉的认知里,他们草原儿女,认定了一个女人便是一辈子。
之前他听几个战友说过,她那边的世界,他们说她们那边的人都很花心,很多人都是三心二意的,无论男女。
所以沈灵熙对他说的那些充满爱意的话,是寻找刺激,消遣?
等她想回去时。
他就会像垃圾一样被她踢开?
达瓦多吉站在原地,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。
手背上,脖子上的青筋暴起,眸子越来越红,甚至骇人。
烈日当头下,他整个人像泡在冰窖里一般,散发着刺骨的寒意。
……
“央宗?央宗?”
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达瓦多吉脑袋一瞬间很痛,消毒水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烈。
下一秒,他缓缓睁开了眼睛,入目的是洁白的天花板,以及扎西那张硬朗的脸。
扎西见他睁开眼睛,松了一口气:“可算是醒了,把政委和我们都吓了一跳。”
扎西拿起水果刀,削着苹果:“医生说你这几天一直缺少睡眠,再加上气血攻心才会晕过去。”
“来,吃个苹果补一补。”
说着,扎西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。
达瓦多吉没有接,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淡,下意识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。
扎西了然,犹豫了一瞬,还是开口道:“别看了,再看灵熙妹妹也不会在这里。”
第14章
虽然这么说有不地道,但人还是要面对现实的。
扎西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,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着:“过去的事就过去吧,况且你和巴珠不也求婚了,我们草原儿郎可不能干混账事,要对媳妇好的。”
扎西说完便想离开,给他一个冷静的空间。
自从醒来后沉默不语的达瓦多吉终于出声了:“我和巴珠的事情是假的。”
扎西离开的脚步瞬间停下,他猛地回头,眼眸瞪大:“你说什么?”
可能是憋在心里太久了,达瓦多吉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。
便将他和沈灵熙的事情,以及他对沈灵熙感情都尽数抖了出来。
一个小时后。
病房内,再次陷入寂静。
刚刚消化完消息的扎西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,神情也认真了起来。
他看了看一眼达瓦多吉。
从来没想到他还能跟颓废这个词搭边。
扎西咬了一口氧化掉的苹果,叹气道:“三年……应该不会太远,到时候你再找她吧。”
三年……
达瓦多吉浓密睫毛微垂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起来。
他声音很轻:“三年后我都三十二了,到时候,灵熙还要我吗?”
达瓦多吉不敢想,光是一想心底的那股窒息感就要席卷他。
“这……应该吧……”
扎西支支吾吾地回答着。
三年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,但其中会发生什么,谁也不敢保证。
……
三年后,甘肃戈壁实验基地内。
江院长站在众人面前,神色庄重而欣慰:“此次‘瀚海先锋’项目提前圆满完成,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。感谢大家伙的付出!今天给大家伙放三天假,接受调任的同志们也可以趁着这几天收拾好行李,剩下的同志们我们再接再厉!”2
话语落下,实验室里先是一阵寂静,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。
半个小时后,基地的大门打开。
无数道身影如潮水般涌了出来。
沈灵熙也从人群中狂奔了出来,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,看着广袤的戈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浮光跃金的场景。
忽然,她的马尾被人从身后拉住。
沈灵熙没有犹豫,一巴掌扇去。
清脆的声音过后,是一道散漫的叫声:“沈灵熙,你要谋杀亲夫啊!”
沈灵熙回头,抽走了自己的头发,慢慢看了一眼面前这张落拓不羁的脸。
哼了一声:“就一个娃娃亲而已,哪来的亲夫。”
徐北叙揉着脸庞,好看的桃花眼里倒映纤细的身影:“童养夫也是夫。”
“还想挨巴掌不是?”
沈灵熙声音加重。
徐北叙一听,立马做投降状:“别,不想了不想了,乖乖,不愧是西藏那边长大的,你这力气就是大。”
沈灵熙被他这认怂样子逗笑。
徐北叙顺势在她身旁坐下,终于问了正经事:“你没有填接受调任的表,是想继续留在这里?”
沈灵熙看着远方,声音很轻:“嗯,我打算一直留在这里。”
徐北叙挑了挑眉:“好巧,我也是,看来咱们以后又是同事了,我们这缘分,啧……”
沈灵熙:“……”
当她不知道,他挨个问她身边人,她有没有填调任表吗?
不过缘分,还是挺巧的,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小时候的娃娃亲。
“老江也真是的,就给放三天,我可听说过几天,部队会从各部调任几位领导来这边参与一次演习任务,咱们啊可有的忙了。”
敢这么称呼江院长的人也只有徐北叙了,谁叫他背景硬呢。
见沈灵熙不说话,徐北叙又继续说着八卦:“听说还有两位是藏区那边的,你之前不是在藏区那边生活过吗?那边的人不是都很高?”
“嗯。”沈灵熙懒散地晒着太阳,抽空回了他一句。
徐北叙不满被她忽视,起身挡住照射在她身上的光线:“我和他们比差多少?”
沈灵熙蹙眉,刚想发火,忽然想到了什么,狡黠地笑了笑:“没差多少,你再蹲一下。”
徐北叙将信将疑地蹲了下来。
“再蹲下去一点,转过身去。”
徐北叙有种她在逗狗的感觉,但还是照做,又蹲下去了一点。
“然后呢?”徐北叙见背后没声了,下意识问了一句。
可没人回答她,徐北叙立刻察觉到了什么,转过身去。
沈灵熙的身影在沙尘中若隐若现,如同飘着的小花。
徐北叙被气笑了,紧紧咬了咬后槽牙:“沈灵熙,你敢耍小爷,给小爷等着!”
沈灵熙看着他追上来的背影,跑的更快了。
忽然,她毫无预兆地撞到了一堵肉墙。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沈灵熙下意识抬头,剩下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。
一张熟悉得如同从记忆深处走出的脸庞映入眼帘。
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,仿佛置身于梦中。
可大手上传来的大力,又是真实的。
箍着她的大手很用力,她痛的皱起了眉,下意识想要挣开。
可越挣扎,对方箍的越紧。
达瓦多吉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,声音沉冷如冰:“沈灵熙,你还想跑到哪里去!”
第15章
广袤的沙漠里,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。
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,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他们。
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。
直到,一声轻盈的痛呼声响起。
达瓦多吉好似清醒了几分,微微松开了一些力道,但却没有完全放开她的手。
生怕他一放手,她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不见。
沈灵熙杏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。
他那张冷峻的脸比三年前更加深邃了,也更加深沉了一些。
这一刻,她终于确定了他的真实性。
沈灵熙抿了抿唇,轻声的喊了一句:“央宗团长。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
达瓦多吉漆黑的瞳仁瞬间暗了下来,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。
沈灵熙微微愣了一下。
不对吗?
她认为,在她留下那封道别信后,达瓦多吉肯定是生气的。
毕竟费心费力收留了一个孩子,结果人不声不吭地跑了。1
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白眼狼。
她也不好意思再以他妹妹的名号自称。
其实沈灵熙今天出来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这三年的在项目中拿到的奖金寄给了拉姆。
她是记得他们一家对她的养育之恩的,也不会忘记。
“该叫我什么?”达瓦多吉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冷了几个度。
在强大的气场压迫下,沈灵熙犹豫了一下,还是喊出了那声:“阿……阿吾。”
细细柔柔的声音,如同沙漠中拂过的一缕微风,很轻易地抚平了达瓦多吉内心的躁动不安。
达瓦多吉身体微微一震,仿佛被这两个字击中了灵魂深处。
他好像听见了内心深处,血液重新流动的声音。
他眼睛猩红的像一只骇人的野兽,目光直白,又贪婪地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小脸。
沈灵熙有点被吓到了,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他。
和以前凉薄寡恩、清冷出尘的姿态仿佛是两个极端。
现在的他浑身都染着一股阴郁的偏执。
沈灵熙头皮阵阵发麻。
在他颤着的手指即将碰到她脸的那一刻,撇开了头。
达瓦多吉的手指停在了空中。
空气也跟着再次陷入了死寂。
达瓦多吉明显的能感受到面前的人在阵阵发抖。
他沉冷的气息微微收敛了几分。
“为什么要离开我?”
达瓦多吉没有犹豫,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。
沈灵熙垂了垂眸子:“索朗政委应该和你说了,我想追寻我父母的脚步,阿吾你之前说得对,我的确不属于草原,你和巴珠要结婚了,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,而我留在你身边不合适,所以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听到她的这句回答时,达瓦多吉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,透不过气。
“我不会和巴珠结婚。”
“也没有喜欢过她,是假的。”
这两句话,他说的很快,前后间隔不超过半秒。
足以证明他的急切。
达瓦多吉说完后,紧紧地盯着她,仔细地捕捉她脸上每一个表情。
可让他失望的是,沈灵熙的脸上无波无澜,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。
像在听到一句无关痛痒的问候一样。
“灵熙。”达瓦多吉看着她,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。
第16章
“嗯,我在。”沈灵熙回应他。
达瓦多吉心底那股熟悉的恐慌,又蔓延了上来。
不应该,她不应该是这样反应才对。
他深沉的眸子紧紧攫住她,一字一顿:“灵熙,我不会跟别人结婚的,你跟阿吾回草原好不好?”
他垂在身侧的手,隐隐在发颤,心脏狂跳。
他像一只因缺水而渴死的鱼,在等待一场甘霖,又怕等来的是更炎热的太阳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沈灵熙潋滟的杏眼缓缓对上他的眼眸,轻声慢慢:“不好。”
短短的两个字,让他的心瞬间坠入了谷底。
达瓦多吉浑身的血液逆流。
沈灵熙转过身去,不想看他这样一副被狠狠伤害的神态。
“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真正的价值和意义,这里的戈壁是我父母毕生守护的东西,也是我往后要守护的东西。”
“所以,阿吾,不管你有没有结婚,我都不会回去了。”
达瓦多吉的心霎时一痛。
“你早点回去吧。”
沈灵熙闭了闭眼,转身就要走。
可手却被人拉住,没有多大力。
风沙呼啸在两人之间,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。
谁也没有说话,是一场无声的抗争。
这时,一道倦懒的声音划破了这份突兀的气氛:“沈灵熙。”
沈灵熙转眼看去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徐北叙。
徐北叙凌冽目光一瞬间,放在了那只抓着沈灵熙的大手上:“这位是?”
沈灵熙不着痕迹地拂开了达瓦多吉的大手。
轻声淡淡:“之前在西藏收养我的人家,我的……我的哥哥。”
徐北叙脸上挂着笑,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却没多少笑意,“原来是哥哥,哥哥好。”
客气又有礼貌的样子。
可达瓦多吉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敌意。
这是属于雄性天生的敏锐力。
他也察觉到了沈灵熙和面前这个汉人男子关系匪浅。
达瓦多吉喉结滚了滚:“灵熙,你身边的这位男的是谁?”
“我是……”徐北叙自我介绍的话还没说出口。
沈灵熙拉了拉他的衣袖,打断了他的话:“阿吾我们还有事,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。”
沈灵熙怕的是徐北叙乱说话。
他有时候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。
上一次在集体休闲活动时,徐北叙当着其他同事的面,说是她的童养夫。
当时沈灵熙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。
她可担不起。
这话要是传到徐老司令那边……
沈灵熙有私下和他说过这件事,可徐北叙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。
“怕什么?我们本来就有娃娃亲,长大成亲是迟早的事儿。”
一副理所应当,且丝毫没有要改的意思。
沈灵熙没办法,已经养成了在他出口介绍和她的关系时,打断他继续说下去的习惯。
可这副画面落在达瓦多吉眼里却全然变了味。
他狭长漆黑的的眸子摄人:“灵熙,他是谁?”
达瓦多吉又重复了一遍,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。
徐北叙眸子闪了闪,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。
正欲说话时,沈灵熙更快他一步。
“是谁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了,阿吾,你回去吧。”
回去。
回去。
达瓦多吉只觉得胸腔内的那股窒息感,又涌了上来。
他申请了不下上百次的调任报告,一路跋山涉水,以最快的时间赶到这里。
可沈灵熙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“回去”两个字。
第17章
一瞬间,达瓦多吉五脏六腑都鲜血淋漓的疼。
沈灵熙杏眼也凛冽了几分,最终她什么也没说,径直转身离开。
达瓦多吉眼眸一紧,就要追上。
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徐北叙笑着,扫了一眼在他肩膀处的徽章上,笑了笑:“她不想见你。”
直白又快速地道出了这个事实。
达瓦多吉脸色冷峻,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泛白,像是一只被侵入领地的雄狮在即将爆发的边缘。
“徐小公子。”一道含笑的男声响起。
扎西连忙赶了过来,一只大手稳稳的搭在达瓦多吉肩膀处,不动声色的拍了两下。
达瓦多吉漆黑沉郁的眸子散了分,手指缓缓松开。
徐北叙看了一眼对方,眉眼间可以看出是个藏人。
他挑了挑眉:“你认识我。”
“徐老司令威名远扬,谁人不知?之前有幸在徐老司令六十大寿时见过徐小公子一面。”扎西顿了一下,不急不慢道。
徐北叙听见这话,嘴角微微上扬:“那还真是有缘了。”
他扫了一眼,面前的两人。
藏人的身高是要比他高一点。
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暗暗的不爽,他懒懒地说了一声:“有事,就不陪两位多聊了。”
说完便转身离开了。
“徐小公子慢走。”扎西看着徐北叙离开的背影,声音高扬。
等人走远,扎西才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达瓦多吉。
扎西顿时觉得头有些疼。
他想说什么,又怕说了什么戳好友的心。
嘴唇嗫喏了好几次,愣是没有蹦出一句话出来。
达瓦多吉先开了口:“刚才那位男的和灵熙关系亲近。”
扎西当然看见了。
达瓦多吉望着沈灵熙离开的方向,声音沉沉:“她身边有了别人。”
扎西连连道:“也许只是朋友,你别多想。”
……
沈灵熙走了很远,才走到自己住的地方。
这个大院是实验基地的宿舍,男同志住在左侧,女同志则住在右侧。
刚踏进门口,看到门口高大的身影,吓了一跳。
“你怎么比我先回来?”
徐北叙下巴微扬朝不远处抬了抬:“我骑车。”
沈灵熙:“……”
徐北叙拉着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,掏出了一份酥豆糕给她。
沈灵熙瞬间双眼放光:“你怎么又买了。”
“某个贪吃鬼,不就是惦记着这些吗,我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。”
徐北叙边说边帮她剥开牛皮纸。
香味蔓延,沈灵熙整颗心都被勾起来了。
在她心里,要说徐北叙有什么好,那就是他经常会把好吃分享给她。
即使是在这沙漠之地,也有人源源不断地给他寄东西。
什么北城的糖葫芦,沪城的糕点,新疆的水果。
多的都能开了一个杂货店了。
而沈灵熙也很乐衷于帮他消化这些东西。
等他剥开,沈灵熙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,也不忘好心地塞了一口给他。
香香糯糯的口感传来,沈灵熙小口小口地品尝着,笑的杏眼弯弯。
徐北叙嚼了几下,就吃完了。
他看着她,问出了心底想问的话:“你和刚才那个藏族男人,不只是哥哥的关系的吧。”
第18章
正吃着糕点的沈灵熙,乍然间听见这话,差点被噎住。
“咳咳!”
徐北叙连忙拍着她的背部:“一句话给你吓成这样?”
沈灵熙花了一分钟才缓过来,她咳的眼眶的都红了。
徐北叙浅瞳看了看她,薄唇缓缓:“我就随便问问,你又不一定要说,想告诉我的时候就可以。”
“嗯。”沈灵熙声音低低的。
蓦地,她想起了什么:“他走了吗?”
徐北叙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,入口即化:“应该短时间内走不了。”
沈灵熙眼中闪过一丝以后,看向他。
徐北叙塞了一块小糕点放在她的嘴里,解释道:“我猜测,他应该也是来参与这次演习任务的领导,看肩章还是个营长,嚯,你这哥哥还挺有本事的。”
沈灵熙听了这话,沉默了了片刻。
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,是只有这个可能性。
可这就代表着,接下来的日子,她可能会时不时地看见他?
也不一定,工作任务不同,说不定也没有交际。
沈灵熙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和达瓦多吉见面。
准确来说,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。
毕竟达瓦多吉对于她来说,不管如何,都是有份恩情在的。
“想什么呢?又想噎着是不是?”
徐北叙见她走神,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沈灵熙连忙回神:“没事。”
徐北叙一眼就看穿了她,忧心忡忡的,哪里像没心事的样子。
他扯开了话题:“还有两天假期,你打算干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
沈灵熙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玩,自从从西藏那边回来,到这边就进入了实验基地,确实还没有好好玩一玩。
“那跟着我玩怎么样,嘉峪关去不去?”
徐北叙挑眉。
沈灵熙有些犹豫:“会不会太远?”
“怕什么,我有车保证时间够,再说就这两天假,回来时候就是演习任务了,下次放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,你真的不去?”
徐北叙和她相处时间久了,自然是知道怎么勾起她的心的。
果然,这句话后,沈灵熙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徐北叙勾了勾嘴角:“那还等什么,简单的收拾一下东西,出发。”
另一边,实验基地。
达瓦多吉和扎西刚到不久。
江院长带着几位副官和领导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。
身后的两拨人分别立正敬礼。
江院长面带笑容,走向达瓦多吉,向他握手:“央宗营长、扎西团长,一路舟车劳顿,辛苦了,非常感谢您们能来参加这次演习任务。”
达瓦多吉微微颔首,神色冷峻:“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,我们定当全力以赴。”
一番寒暄问候之后,江院长亲自领着人去往住所处。
江院长边带路,边介绍着:“央宗营长、扎西团长两位的住所,尽可能地按照按照藏区那边的风格布置的,希望二位能住的舒心。”
“多谢。”达瓦多吉声音淡淡。
扎西则是热切地江院长客套了一番。
正说着。
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这片和谐的氛围。
几人转头望去,就看见一辆吉普车如旋风般从这里疾驰而过,扬起一片滚滚沙尘。
“老江,我出去玩了,有事别找我!”
风中还残留着一道痞痞的懒笑。
达瓦多吉对这道声音很熟悉,他下意识望过去,一下子捕捉到了坐在副驾驶的身影。
是沈灵熙。
第19章
江院长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,心就揪紧了起来。
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。
霎时间,江院长脸都气红了。
在大人物面前,被一个毛头小子喊“老江”。
他这张老脸还不要!
简直荒唐,成何体统。
看来他的确是需要再次禀报一下徐老司令,这个皮猴子的踪迹了。
想到身边的两位大人物,江院长升温的脸慢慢冷却了下来。
他正想和达瓦多吉说话时,见他一直盯着汽车离开的方向,周身的气息很冷。
江院长内心“咯噔”了一声。
江院长连忙解释着:“刚才那位是徐老司令的儿子,他啊,从小就是副桀骜不驯,不服管教的样子,这不,老司令才将他放到我这两来,希望我能好好管教一番。”
“这几年我也是被这个皮猴子折磨不轻啊,不过,小公子人虽然是混了点,但无父无犬子,他继承了老司令的聪明才智,脑拐杖可机灵了,好多艰难的勘察任务,就他能搞得定。”
达瓦多吉缓缓收回了目光,深黑的瞳仁,晦暗不明,叫人窥探不出其中的情绪。
他磁声淡淡:“嗯。”
几人继续往前走着,在路过一面荣誉墙时,达瓦多吉停下了脚步。
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一张照片。
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,立马介绍道:“这些都是我们基地执行重要任务组里比较出色的同志。”
见他一直盯着沈灵熙的照片,又解释着:“这位沈灵熙通知也很优秀,她父母原本就是这片戈壁的忠诚卫士,可惜……”
江院长微微叹息,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:“在一次艰难的任务中遭遇了意外,而她也在三年前加入了我们这里,也算是子承父业,继续延续她父母的荣耀和担当了。”
达瓦多吉湛黑眸子里满是温柔与眷恋,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,隔着玻璃轻抚着她的脸。
照片上的她,是他没有见过她的。
也是,是他缺失的时光。
正滔滔不绝说话的江院长,眼睛顿时瞪大了几分。
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起来。
这……这……
这时,扎西连忙笑着打圆场的解释着:“院长,央宗营长是灵熙的哥哥,之前灵熙同志就是在草原上跟央宗营长一起生活的。”
听闻,江院长这才恍然大悟,笑着说: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江院长很有眼力见地又继续说了很多沈灵熙的事。
达瓦多吉静静地听着,脑海里自动描绘着,他不曾参与她生活的那三年。
她是什么样子的。
在得知,沈灵熙现在住的是集体宿舍时,达瓦多吉沉声开口:“麻烦,把我的住处换到宿舍相近的位置。”
江院长虽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,但也没有拒绝。
毕竟不是什么大事,连连道:“好,我让人去安排。”
等一切安定下来后,扎西坐在他房间的里,看着他一直盯着窗外。
倒了一杯从西藏带来的酸奶,喝了一口:“还看呢,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吗?灵熙妹妹坐在那徐小公子的车上,出去了,再看也没有啊。”
达瓦多吉没有应声,手指轻轻摸索着手里的醒狮荷包。
三年过去,这个荷包,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鲜艳。
这几年他一直戴在身边,放在胸前的口袋处,从不离身。
偶尔会沾了灰,沾了血。
他洗过好几次,有些线条已经慢慢褪色了。
第20章
他曾经一度恐慌害怕,他怕这辈子再也找到沈灵熙了。
害怕他和沈灵熙的感情也像这线条一样会褪色。
但好在,他终于找到她了。
他那颗死寂多年的心终于活了过来。
她如今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。
达瓦多吉手指攥紧了荷包,闭上了眼睛。
扎西见状,觉得自讨没趣,干脆不说了,出门欣赏不一样的风景去了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达瓦多吉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不远处的宿舍大门。
直至落日染霞,也没见人回来。
达瓦多吉坐不住了,阴沉着一张脸,去了那边宿舍大院里询问。
那边一个女同志诧然间,被这样一个军官问话,战战兢兢的回话:“灵熙和徐小公子,去嘉峪关,好像是要后天才回来……”
女同志不敢说保证,只是看着沈灵熙收拾东西时候,听她提了一嘴
听闻,达瓦多吉周身的气息又低了几个度。
被问话的女同志被强大的压迫感逼得说不出话来。
刚享受完当地美食的扎西回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
见达瓦多吉状态不对,连忙拉住了他:“怎么了?”
女同志如释重负,连忙跑开了。
达瓦多吉脸色沉到极点:“灵熙跟他出去玩了,后天才回来,我去找她。”
孤男寡女的,一起玩一天!
光是想想达瓦多吉就感觉心口处被人放了一团湿了的棉花。
重的他喘不过气来。
而且那个男人一看就对灵熙有想法的。
他怎么能放心的下?
扎西刚消化完他这句话,就见他已经上了车子了。
扎西连忙跟了上去:“等等我,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先带一份地图啊。”
……
另一边的嘉峪关。
黄昏的余晖如一层金色的薄纱,轻轻地洒落照相馆的三个字子上。
沈灵熙一身淡青色的旗袍从里面走出来,一道澄黄的灯光打在了她精致无暇的小脸上。
秋水盈盈玉绝尘。
徐北叙脑海中想到的就是这首词。
沈灵熙见他盯着她看,本就不自在的心态,这会儿更是扭捏。
“穿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,要不我去换了?”
徐北叙的目光从她出来后,就没有移开过半分。
她白皙的脸颊的边泛起了红晕,反而多了几分清媚感。
他从前怎么没发现,她的腰肢那么细?
好像一只手就能掌掴得住。
“说话啊?”
愣神间,沈灵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,拍了他一下。
徐北叙桃花眼里微微闪烁,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。
他清了清嗓子说道:“刚才那位女老板也说了,你适合这个风格。”
“可我觉得还是有点怪?”
沈灵熙还是有点不安。
“沪城那边的女人都这么穿搭,我的眼光你信不过?”
沈灵熙听完后,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:“好吧。”
徐北叙嘴角微勾,朝她凑近:“走吧,小爷带你好好游玩一下这里,晚上这里有打铁花。”
“打铁花,真的吗?你确定?”
要说沈灵熙有什么遗憾的事情的话,打铁花就算一个。
她还记得有幼年时,父母就说过要带她去看一次打铁花。
可后来……她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到过。
这会儿有这个,她是真的有些激动。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不过,那个要等天黑了,我先带你去买点东西。”
说着徐北叙就拉起她的手。
沈灵熙正走着,忽然发现不对劲起来。
第21章
“徐北叙,你的手搭在我腰上了!”沈灵熙直白地说了出来。
徐北叙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,连忙松开,语气随意不羁的开口。
“还不是你走的慢,这不想着推你吗?走快点。”
沈灵熙不疑有他,脚步加快了几分。
三十分钟后,沈灵熙停在了一家奢华的首饰店门口。
她没想到徐北叙说的买东西,是来这里买东西。
“不是说来买东西吗?带我来这里干什么?”
走在前方的徐北叙回头,见她停了下来,走了过来:“你衣服这么漂亮,不得需要首饰点缀一下?”
沈灵熙摆了摆手,“我不需要,在这里玩不了多久。”
徐北叙眉梢微抬:“女为悦己者容,意思是要取悦你自己。”
沈灵熙:“我每天在沙漠里,也戴不来首饰。”
“反正又不要你出钱,你不想要,丢了都可以。”
这话倒是让沈灵熙的神色微微动了一下。
还在犹豫的时,已经被徐北叙拽了进去。
瞬间,入目的便是满目琳琅。
徐北叙一进门,便大声道:“老板,把你们这里最贵的东西都拿出来,什么镇店之宝,外国的洋玩意,只要是贵的,好看的,统统拿上来!”
沈灵熙:“……”
她怎么觉得徐北叙此刻非常像地主家有钱的傻儿子。
里面的工作人员很快便热切地迎了上来。
一个小时后。
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各种锦盒包装,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。
“这个是国外最流行的发带,波西米亚的风格的,编头发很好看的。”
“这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凤钗,纯金的,据说是唐朝的长公主戴过的,这是我们店铺的镇店之宝,比那些外国的玩意有价值多了。”
“这条祖母绿项链也不错……”
沈灵熙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,头疼不已。
她白皙的小手,扯了扯正听着津津有味的徐北叙:“你是要把我打扮成一只花孔雀吗?我头疼,不想选了,我们走吧。”
周围的的工作人员一听,也不争执了。
连忙统一战线,赔笑道:“这位小姐,您可别这么说啊,你家男人这是疼你呢?”
“我们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,都没见过哪家男人这么舍得给媳妇花钱的。”
“是啊,是啊。”
所有人纷纷附和着,羡慕和祝福声此起彼伏。
沈灵熙正想解释的时候,徐北叙拿了一沓小票,潇洒地递了出去:“行了,你们都先下去吧,她挑剔的很,不为难你们了,我陪她选。”
虽然嘴上说着无奈的话,但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,满是宠溺。
几位工作人员接了小票,很有眼力见地把东西留下,然后麻溜地退了出去。
房门刚关上。
沈灵熙不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:“我什么时候挑剔了?我分明是不想选了,我要回去。”
说着沈灵熙就要站起来。
刚站起来,就被徐北叙按了下去:“我挑剔,我挑剔行了吧。”
他一向懒散的声音此刻低声轻哄:“我都让人家把镇司之宝拿出来了,你这什么也不买,传出去我的脸面还要不要?就当是为了我买点?”
沈灵熙:“……”
见她默认,徐北叙亲自为她挑选了几个。
沈灵熙都嫌太华丽繁琐了,不愿戴。
徐北叙边耐着性子挑,边说道:“你这副样子像什么你知道吗?”
第22章
“像什么?”沈灵熙无聊随意接了话。
“像从前古时候被称为红颜祸水的那些宠妃。”
徐北叙这次是特意等着沈灵熙接话的。
巴不得她来一句“专门祸害你”。
可谁知,沈灵熙慢慢悠悠地来了一句:“那你也挺像那些宠妃的太监的。”
徐北叙嘴角的笑意缓缓收住,舌尖抵了抵后槽牙。
沈灵熙从镜子里看到他那张发黑的脸,笑的眉眼弯弯。
徐北叙有一瞬失神。
正想着,手上突然一痛。
“快点选吧,小徐子,天都快黑了,我要看打铁花。”
徐北叙被气笑了,额角青筋突突地跳。
还真把他当太监了?
话是这样说,但是他挑选的东西的动作还是加快了几分。
忽然,他的视线一凛,落在了一只比碧绿色的簪子上。
沈灵熙看着递过来的簪子,有些叹气:“好看是好看,可我不会挽发,她在西藏生活久了,只会扎麻花辫。”
“我会!”
沈灵熙有些诧异地看向他:“你怎么会?”
徐北叙一贯散漫的脸上有几分认真和柔情:“在我小的时候,我爸就经常帮我妈挽发,看得多了自然就会。”
见徐北叙提到了他父母,沈灵熙也收起了同他打闹的那副姿态。
和他相处这么多年来,她知道一些他家里的事情的。
徐北叙从前可以说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。
可后来,他母亲去世后,他父亲另娶。
他们父子之间便有了一层隔阂。
沈灵熙微微垂了垂眸子,声音轻轻:“好,你帮我挽吧。”
很快,徐北叙便为她挽发起来。
他的手法虽然生疏,可每个步骤都没有出错。
不到十分钟,一个漂亮的半挽发便成功了。
沈灵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,有些怔然:“你的手法真的可以啊,好看!”
徐北叙看着她的面容,也有些恍神。
碧绿色没入她乌黑的秀发中,更增添了几分古典之美。
杏眼水眸,灵熙娇俏。
徐北叙看得喉结下意识滚了滚。
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:“走吧,天都黑了,打铁花要开始了。”
这里的夜晚,热闹非凡。
大街上,两只舞狮在人群中活灵活现。
踩高跷的人,脸上画着跨站的妆容。
扭秧歌的大娘们手中五彩斑斓的彩绸缎差点打在沈灵熙的脸上。
沈灵熙拉着徐北叙的手,兴奋地穿梭在人群里,在找着打铁花的地方。
而徐北叙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。
周围的一切声音和喧闹好似都不见了。
只有她轻盈清脆的声音,和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飘逸的发丝。
不知过了多久,沈灵熙终于停下脚步。
她晃了晃身后人的手,声音感叹:“还好赶上了,差一点就错过了,不过这里好多人,我好像看不见。”
徐北叙回神,扣紧了她的手,勾唇:“走吧,我带你去前排。”
……
另一边。
扎西跟着达瓦多吉到了这边,眼睛就没停过。
一会看看这个,一会看看那个。
时不时地感叹道:“怪不得说汉人的生活丰富呢,夜生活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。”
达瓦多吉没说话,脚步也没有停。
扎西刚把玩了一个鬼脸面具,就看到人已经走远了。
他连忙跟了上去,忽然看见了什么,他喊道:“央宗,你看那边。”
第23章
达瓦多吉下意识回头,看了一眼,目光疑惑。
扎西指了指:“醒狮,跟灵熙妹妹送你的那个好像。”
达瓦多吉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继续往前走。
他冷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身影。
忽然,人群中央,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。
扎西看了一眼,连忙兴奋地说道:“打铁花啊,走我们也去看看。”
达瓦多吉没有看一眼,嗓音冰冷:“你自己去。”
扎西微怔了下,想起什么说道:“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,我记得灵熙妹妹,之前不是就说过想看打铁花吗,说不定这会她也在呢。”
闻言,达瓦多吉的脚步停了下来。
打铁花的场地,热闹非凡。
炽热的铁水被用力跑向天空,点点繁星坠落人间。
围观的群众们发出惊叹声和欢呼声。
达瓦多吉不经意一瞥,在火光明亮中看到了沈灵熙。
她穿着一身旗袍,玲珑有致的曲线一览无遗。
精致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,更加明艳动人。
像从画本子走中的仙子。
让人只一眼便恍了神。
这是达瓦多吉第一次看到她穿这种衣服。
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人撞了一下。
见达瓦多吉一直盯着某处看,扎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。
也是一愣:“灵熙妹子?她穿的这是旗袍的,好看啊,怪不得都说汉人女人穿旗袍的话,那叫一个……”
还没说完,扎西就被达瓦多吉寒冰般的视线剜了一下。
他连忙闭上嘴,挠了挠头发。
达瓦多吉目光落在扣在沈灵熙白皙手腕上的大手上,眸子倏然暗了下来。
没有任何犹豫地朝她走去。
扎西正想说找补的话,一回头,就没看见人了,他连连跟上。
这一边的沈灵熙,看着天空,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徐北叙,你快看,那个这次那个火光好像花瓣啊,沉沉落下来的。”
徐北叙没有再看天空,只看着她的脸,敷衍地回了一句:“嗯。”
沈灵熙听出了他的敷衍,细眉皱了起来,正想说什么的时候。
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:“灵熙。”
沈灵熙一僵,下意识回头:“阿吾?你……怎么来这里了?”
霎那间,火光和烟花同时绽放,亮如白昼。
离的近,达瓦多吉看得更清了。
他忽然面前的沈灵熙美得有些不真实。
达瓦多吉不自觉的滚了滚。
下一秒,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了沈灵熙的身前。
徐北叙扬起下巴,桃花眼里闪烁了一下:“是啊,哥哥怎么来这里了?”
后跟上的扎西听到从徐北叙嘴里的这句哥哥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这什么称呼?
乱辈分了吧。
好像也没有。
扎西连忙将这些想法先放一放,笑着开口为两人介绍身份。
“这位是……”
还没说完,就被徐北叙懒散的声音打断。
“不用介绍了,我们之前打过照面。”
达瓦多吉嗓音低沉:“的确是打过照面。”
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。
扎西能不知道他们已经打过照面了吗,他这不是想着让气氛缓缓吗?
扎西清了清嗓子:“那个,你们汉人不是常说那个有缘相识……就不如一起吃个饭?”
话落下,两人都没有出声。
空气还是安静。
扎西拼命地给沈灵熙使眼色。
灵熙妹子,你倒是说句话啊。
第24章
沈灵熙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。
犹豫几秒,她缓缓出声:“一起吃饭吗?”
“好。”
“可以。”
两道声音,一道沉冷带柔,一道懒散带笑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落下的。
一旁的扎西:“……”
醉仙楼,顶级包厢内。
达瓦多吉与徐北叙一左一右坐在沈灵熙的旁边。
气氛略显怪异。
扎西轻咳了一声,活络着气氛:“大家伙干什么呢?干瞪眼,吃啊。”
说着就撸起袖子,开动:“早就想试试你们这边的菜了,让我看看和西藏那边有什么不同。”
徐北叙笑了笑:“那你可以要多试试了,我们这边菜品多着呢,口味各有不同,最是让人流连忘返。”
说着他看向对面的达瓦多吉:“央宗营长也可以试试,绝对比你们西藏的口味更好一点。”
达瓦多吉敛了敛眸,不急不缓地拿起筷子,尝了一口,他最近的糖醋鲤鱼。
“如何,口感是不是要比你们那边的什么牛肉干,好一点?”
徐北叙挑眉问他。
达瓦多吉漆黑的瞳仁幽幽:“初尝确实新鲜,可也只是一时之鲜罢了,无法与风干耗牛肉所承载的故乡情怀和长久的回味相比。”
“是吗,央宗营长不如再试试黄焖羊羔肉,比起牛肉来,羊肉或许更加新鲜。”
徐北叙再次介绍着。
正喝着茅台酒的扎西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饭桌上这顿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他看了看沈灵熙,挤眉弄眼的。
沈灵熙恍若感受不到一般,慢条斯理地吃着大闸蟹。
扎西:“……”
达瓦多吉和徐北叙短短十几分钟,已经把餐桌上所有的菜品都点评了个遍。
扎西哪能看不出,他们说的不是菜,而是人。
他见沈灵熙都不急,干脆也就当做没看见,自顾自地尝着菜。
便欣赏着两人夹枪带棒,你来我往的回答。
直到有服务员再次过来上菜,两人的声音才停下。
服务员拿了一瓶可乐放在桌前。
扎西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:“这是什么,乌漆嘛黑的的。”
沈灵熙回答他:“可乐,和酸奶一样是一种饮品,你要尝尝看吗?”
扎西嘴馋,连连点头。
沈灵熙刚给扎西倒了一杯,左右两边的杯子也递了过来。
沈灵熙一一倒了下去。
扎西品尝了一口,声音感慨:“确实好喝,除了刚入口有点呛,越喝越有劲。”
徐北叙:“央宗营长,应该喝不惯吧。”
达瓦多吉:“确实吃不过,我和灵熙从小都是习惯了喝酸奶。”
眼看,两人又要扯东扯西。
沈灵熙连忙出声:“两个都好喝,口感各有不同,因人而异。”
这话一出,战火稍稍平息一些。
可没安静几秒,话题又开始变得更直白了。
徐北叙玩笑话似地问道:“央宗营长今年三十多了,应该结婚吧了?”
达瓦多吉紧抿薄唇:“还没,之前喜欢我的姑娘跟人跑了,现在正在哄。”
“咳咳!”
正在吃东西的沈灵熙被瞬间被呛到。
眼看两人的大手伸了过来,她迅速摆了摆手。
等缓过劲来后,终于她终于忍无可忍。
“徐北叙,阿吾,能好好吃饭吗?”
第25章
早知道会这样,她是打死也不会提一起吃饭的。
达瓦多吉听见这独特的称呼,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:“好。”
他是高兴了,可一旁的徐北叙却眉宇紧皱了起来。
“沈灵熙,咱俩都这么熟悉了,你还叫我全名。”
徐北叙的声音很不满。
沈灵熙头疼应付似的喊了一句:“徐小公子。”
徐北叙听见这称呼,眉头皱的更深了:“你能和其他人一样?”
沈灵熙无奈:“那,北叙?”
细细柔柔的声音,瞬间抚平了徐北叙的的不悦:“以后就这么叫。”
达瓦多吉听着两人的对话,薄唇紧紧抿了起来。
他放在桌下的不自觉地攥了起来。
接下来话题又引到了其他方面。
徐北叙有两分真心,八分炫耀地说着和沈灵熙的的相处日常。
“最开始组搭档的时候,我想找她不是她,是她赖上我的,后来我们两个配合很默契,连老江你那个老顽固都说,我们两个搭配干活,那叫一个珠联璧合。”
沈灵熙听见‘珠联璧合’这四个字,差点又被噎住。
而一旁的达瓦多吉虽然不是很懂‘珠联璧合’的含义。
但从沈灵熙的反应来看,应该不是什么让他开心的意思。
达瓦多吉声音淡淡:“灵熙的确很优秀,毕竟是我从小养大的,她骑马、射箭都不错,你有机会的话,可以和她比试比试。”
两人的对话都非常有心计地暴露了,沈灵熙与他们的亲密。
沈灵熙见劝不住,头也疼了起来。
干脆就不管了,喝着酒,还时不时和旁边被忽视的扎西碰杯。
一顿饭下来,吃饱的只有扎西一人。
其他三个心思各异。
等出来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八点了。
早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。
沈灵熙喝了点酒,小脸上泛着红意,纤细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,像一朵酒渍玫瑰。
达瓦多吉见状立马脱下外套,给她披上。
徐北叙下意识也要脱外套,才发现自己为了和她搭配一点,穿的是确良衬衫。
这会儿,他眉骨突突地跳,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。
“时间不早了,不如央宗营长和扎西团长,早点找个住所吧?我先带她回去休息。”
说着,徐北叙就想要拉过沈灵熙的手。
达瓦多吉眼疾手快,先一步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来一下。
沈灵熙踉跄了一下,脑袋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。
不悦地皱起了脸:“阿吾,你干嘛?”
本就细柔的声音,喝了酒之后,更加的软绵甜腻。
像一只等待人安抚顺毛的小猫。
达瓦多吉伸出手,像多年前的那样,轻轻抚着她的头发。
“不小心撞到了,困了就睡吧。”
大约是喝醉了,沈灵熙的脑海里乱呼呼的,一时间,分不清今夕是何夕。
但她能感觉到这个触摸是熟悉的,便很安心的把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。
一旁的徐北叙看到这一幕,肺都气炸了:“央宗营长,你干什么呢?”
达瓦多吉一边轻柔地拍着怀中娇人的背部,一边冷声淡淡:“徐小公子,男女有别,我妹妹就不劳你照顾了,我这个做哥哥的,自然会带她去休息。”
第26章
“央宗营长,这话自己信吗?”
徐北叙一双桃花眼阵阵泛寒。
妹妹?
都没有血缘关系,算哪门子的妹妹。
他咬了咬后槽牙:“把她给我。”
这会儿徐北叙连最基本的和善都不想装了。
达瓦多吉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变化,只是那双箍在沈灵熙的身上的手,收紧了几分。
他嗓音冰冷:“徐小公子,身边人杂乱,我怕灵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。”
这话一出,徐北叙脸色寸寸冷了下来。
他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眼,不远处的几个人连忙将头低下。
虽然很快,但徐北叙还是看见了。
他桃花眼微眯,眼里多了几分寒意。
达瓦多吉像是早有预料一般,没有说话,一把将沈灵熙打横抱起,要离开。
徐北叙拳头不自觉地攥紧,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,还是伸出手挡在了他面前。
气氛一瞬间冷凝。
达瓦多吉黑沉沉的瞳仁无波无澜,可却有种暴风雨前来临的阴暗。
扎西连忙出来调剂,他声音压低了几分:“徐小公子,今晚……你不方便不是……央宗和我一起长大,他一向最正直端方的,再说灵熙也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了,还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这番话后,空气还是一阵冷寂。
徐北叙冷厉锋利的视线看向达瓦多吉。
达瓦多吉也不必避让迎视着他,冷淡彻骨。
目光交汇,空气中有无声的火药味蔓延。
扎西正想继续劝说的时候。
徐北叙横亘在他身前的手,放了下来,又恢复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,他轻笑:“那这次就麻烦哥哥了,下次我会注意,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达瓦多吉没说话,目光落在怀中人粉嫩嫩的小脸上。
抱着人径直离开。
扎西连忙跟上,还不忘回头和徐北叙打着手势让他放心。
徐北叙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,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。
他回头,眸光瞬间变得凉意渗人。
……
另一边,一辆军用吉普车正不急不缓地开车。
扎西下意识地望了后视镜一眼。
达瓦多吉正襟危坐,冷峻的脸上满是柔和,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躺在他腿上的沈灵熙嘴唇边的发丝。
这样一副深情缱绻的样子,看得扎西心底错愕。
虽然知道他对灵熙妹子有意思。
但这样的达瓦多吉,扎西怎么看怎么奇怪。
跟部队里冷淡无情的他,简直天差地别,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人。
大约是扎西看得时间长了一瞬。
达瓦多吉敏锐地抬头,隔着后视镜,冷眼睇他。
“开你的车。”
扎西被这冷冽的语气,冻得打了个哆嗦,连忙移开了视线。
他看着前方的路,随口道:“央宗,今晚你是故意的吧?”
别以为他看不出来。
在吃饭的时候,他就看到达瓦多吉的步子慢了一顿,往后看了一眼。
当时他还问了一句。
达瓦多吉却只是说了一句:“没事。”
当时他就觉得奇怪。
后来又看着达瓦多吉纵着灵熙妹妹喝酒,一杯又一杯。
要知道,以前的达瓦多吉对灵熙妹喝酒这件事那可是在意的不行,就算是在节日活动里,他也是全程盯着,不会让她喝超过两杯。
今晚却全程一句话都没说。
要说这里面没有些弯弯绕绕。
扎西是万万不相信的。
第27章
达瓦多吉没有回答,所有的注意力仍然在沈灵熙的脸上。
扎西却是乐了。
按照达瓦多吉的性子,没有否认,可不就是默认了吗?
“看来徐老司令,对徐小公子的宝贝程度,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。”
“就算那小子,有意要和你争灵熙妹妹,也要先过了家里那关。”
扎西看着前方的路,连连感叹道。
达瓦多吉还是没有回答,黑眸越发幽深。
离回实验基地,还有一段距离。
达瓦多吉见沈灵熙因颠簸,皱起了眉头,便让扎西停了车,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县城找了家还算不错的旅店住下。
但不巧的是,这里只有两间房了。
扎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,达瓦多吉已经抱着沈灵熙进了房间。
“砰”的一声,门关的都没有犹豫的。
扎西:“……”
房间内。
达瓦多吉把沈灵熙放在床上,拉过被子盖住。
沈灵熙嘴里哼哼唧唧地说难受。
达瓦多吉是知道她的酒量的。
喝了那么多,怎么可能会不难受?
达瓦多吉捏了捏她的脸,转身找了这里的服务员,去了后厨,给她煮醒酒的汤。
等煮好回来的时候,一打开房门,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。
沈灵熙坐了起来,似乎在跟她衣服领子的盘扣较劲。
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掉在了地上。
她雪白纤细的脖颈若隐若现。
偏她还盈着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眸子,委屈哀怨地看着他,更显得楚楚可怜。
达瓦多吉只觉得心头起了火,喉咙阵阵发紧。
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。
连忙上前一步,抄起被子将她裹成了蝉蛹。
沈灵熙正要闹腾来着,听到了一声低哑严厉的斥责声:“别乱动。”
很熟悉。
大约是肌肉记性,沈灵熙真就乖乖听话没再动了,睁着一双迷蒙的眸子看着他。
达瓦多吉端着碗醒酒汤,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。
沈灵熙一边喝着,一边盯着他的脸的看。
时不时用手晃晃悠悠地戳着他的脸,又戳了戳他的喉结。
达瓦多吉眼底有欲望翻涌,他的视线落在那张不断翕合的水润的樱唇上。
手背和脖颈处的青筋凸起。
“灵熙,听话,别乱动。”
沈灵熙手停顿了一下,“阿吾,你怎么穿着我们汉族的衣服,你的藏袍呢?”
达瓦多吉:“……”
见她不回答,沈灵熙又开闹腾了。
达瓦多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起来。
在她再一次用手戳着他喉结的时候,他捉住了她的小手,眼神暗沉的吓人。
沈灵熙不明所以,挣扎着还想要作乱。
突然唇上一软。
她迷蒙的眸子微微睁大,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
这个吻的时间很短,浅尝辄止。
达瓦多吉将她放回了床上,背过身去,平复逐渐粗重的呼吸。
片刻后,他又去了窗边,打开了一些窗户。
任由凌冽的风吹打在他脸上。
手背上的血管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凸起,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。
等吹了一会儿,思绪清明了一些,他就把窗户给关了。
怕房子里进冷意,沈灵熙会感冒。
他转身看去时,沈灵熙已经趴床上睡着了。
达瓦多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,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后。
随意找了床被子铺在地板上睡。
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,沈灵熙起身不知道又闹腾了啥。
床“砰”的一声,散架了。
达瓦多吉:“……”
第28章
与此同时,住在隔壁的扎西,这巨大的声响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。
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。
这……
他前不久还和人徐小公子保证着,让人家放心。
可现在……这……这叫怎么个事?
他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啊。
这声响,床都塌了。
达瓦多吉也真的是白辜负他的信任了。
扎西叹了一口气,倒头接着睡。
而这边的达瓦多吉头疼的厉害。
地上湿气重,她身子弱,这么睡的话,恐怕会寒气入体。
他认命一般将人从塌掉的床上抱起来后,用被子包裹住后,让她睡在他的怀里。
第二日,清早六点。
达瓦多吉起床从房间里出来,正好碰上了从隔壁房出来的扎西。
目光交汇。
扎西的眼神如扫描仪一般,迅速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。
眼底是红血丝,眼睑下是乌青,分明是一夜都没睡的样子。
再联想到昨晚听到疑似床榻了的声音。
扎西的脸上顿时复杂了起来,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一言难尽。
恍若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。
达瓦多吉有些莫名:“怎么了?”
他的声音也嘶哑的不行。
又是一记重锤,扎西张了张嘴,只觉得如鲠在喉。
“有话就说。”达瓦多吉有些不耐,眉宇微皱。
扎西一脸失望的开口:“央宗,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人。”
达瓦多吉气息凛冽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扎西不知道怎么说,一边失望地看着他,一边叹气:“再怎么样,也不能趁人之危,这真不是男人能干出来的事情,央宗我对你很失望。”
达瓦多吉:“……”
他脸色黑了一个度,几乎是齿缝里溢出来的声音:“你再乱想试试。”
扎西吓得一个激灵,反应过后来,达瓦多吉已经走远了。
扎西细细的品了一下他刚才的话。
所以昨天晚上,他们没有?
……
另一边,沈灵熙悠悠转醒。
脑袋像是放了十斤泡了水的棉花,有千斤重。
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才慢慢缓过劲来。
紧接着关于昨晚的回忆也接憧而至地涌现在脑海里。
虽然零零散散的,但也差不多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记忆。
沈灵熙下意识用手抚了一下嘴唇。
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,头又疼了起来。
她一下子又瘫回了床上,烦躁地抓了一头发,卷起被子又躺下。
她以后绝对的不会再喝这么多酒了!
好在,他们回程的路上,关于昨晚的事,谁也没提。
倒是扎西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,似乎想看出一点端倪。
但被达瓦多吉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后,便收起了目光。
“徐北叙呢?”沈灵熙问出了声。
“他有事,我们先回去。”达瓦多吉回的很快。
“哦,好吧。”
沈灵熙听到他的声音,不自觉地又想到了昨晚事。
整个人如坐针毡,恨不得下一秒就到达目的地。
两个小时后,车子停在了大院的宿舍门口。
沈灵熙没有犹豫,快速地解开安全带。
“谢谢阿吾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她说完跑下了车。
没跑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拉住。
沈灵熙心里一咯噔,觉得被他触碰到的皮肤像是被火星子烫到一般。
她机械似的回头。
“怎么了,阿吾,还有事吗?”
达瓦多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,黑眸沉沉:“以后喊哥哥吧,入乡随俗。”
第29章
闻言,沈灵熙顿了顿,僵硬地喊出了声:“嗯,哥……哥哥,我先回去了。”
说完,便像一阵小旋风似的,飞快跑回了大院里。
趴在车窗外目睹这一切的扎西,诧异了一瞬。
看不出来达瓦多吉在把妹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。
早知有今日,当初何必把人逼走呢?
扎西看了直摇头,当初达瓦多吉要是不作的话,说不定两人都有娃了。
沈灵熙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,就是换了件衣服。
看着手上的黑色大衣外套,她眸子凝了凝,还要找个机会去还给哥哥。
刚走到客厅里,宿舍几个同事便探出了脑袋。
“灵熙,刚才送你回来的好像是调任过来演习的领导啊。”
“听说他是西藏的,你们怎么会认识的。”
沈灵熙抿了抿唇,言简意赅:“之前我在藏区,那边生活过,他是我的哥哥。”
这时,一个女同事接话道:“原来是你哥哥,怪不得,那天央宗营长问我,我说你和徐小公子出去玩了以后,他那身冷意冻得我都发颤。”
沈灵熙微微疑惑,所以那天他是特意问了她的行踪吗?
还没等沈灵熙仔细问。
就有拉着她道:“灵熙,徐小公子在外面等你。”
听闻,沈灵熙便迅速地朝大院里走去。
远远的就看到,吊儿郎当地坐在榕树下的徐北叙。
听到声响,徐北叙懒懒散散地回头:“怎么出来的这么慢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猛地发紧。
她衣服换了!
徐北叙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。
沈灵熙察觉到他脸上的情绪变化,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去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你怎么换衣服了,那件旗袍呢?”他声音冷了几个度。
沈灵熙下意识回答:“那件衣服被扯坏了。”
“TM的,这个老东西!”
话音刚落,徐北叙猛地站起了身子,脸上阴寒无比,整个人冷戾锋芒。
沈灵熙立刻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。
连忙拉着他的手解释道:“是我自己扯坏了!喝了酒觉得有些热,解扣子的时候力道大了些,你别乱想。”
轻柔的话像是一盆冰水般,浇灭了徐北叙满腔的怒火。
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:“真的?你没吃亏?”
沈灵熙气的又想打他:“你想我吃什么亏?”
徐北叙放心了,脸上重新有了笑意:“没吃亏就好,没吃亏就好。”
或许是因为这件事。
之后的几天里,徐北叙几乎是影形不离地和沈灵熙呆在一起。
防的是谁,不言而喻。
转眼间,这次的演习任务正式开始。
“战戈壁风沙,扬军威国魂”
一条条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达瓦多吉身姿笔挺地站在置指挥台上,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余光却时刻关注着沈灵熙。
看到了在烈日炙烤下她,一脸的坚韧严肃的样子。
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微微上扬,眼中有些许欣慰。
曾将那个从马背上摔下来,哭着让他教训马的小姑娘和这个身影慢慢重叠。
她真的成长了很多。
但达瓦多吉很快就笑不起来了。
接下来的双人作战,沈灵熙和徐北叙两人配合的无比默契。
周围的其人都对这两人连连夸赞。
他们两人无论是在射击还是,近身搏斗方面,只要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。
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,已经连续拿了三个第一名。
达瓦多吉垂在身侧的手,不自觉握起了拳头。
第30章
演习的第三天。
发生了一件让徐北叙不爽的事。
他和沈灵熙强行被分开,各自有了其他搭档。
当天晚上,徐北叙满腔怒火地去了达瓦多吉的办公室。
推开门,便开门见山:“给我个解释。”
正在写报告的达瓦多吉似乎早有预料一般,不紧不慢地抬起头。
他嗓音冰冷:“报告不会喊,军中的规矩也忘了?”
训练期间,他算是徐北叙的领导。
徐北叙咬了咬牙,极不情愿地吐出了那几个字。
“报告,央宗营长,关于这次搭档调换的事,请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。”
达瓦多吉神色淡然:““这次演习本就是为了平衡各方力量,探索更多的可能性。不止你们这一队被分开,其他人也都经历了同样的调整,这是上面下达的文件。”
徐北叙才不信他的这番鬼话,“蹭”的一下,怒火又起来了。
他极力地忍了忍:“报告,我怀疑你存了私心,从中作梗,我申请看一下文件。”
达瓦多吉漆黑的瞳仁看了他一眼后,不急不缓地说:“越级看文件的代价是什么,知道?”
“知道。”徐北叙的声音响亮。
“去领罚。”
徐北叙出门前看了一眼,风轻云淡的人,觉得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。
几个小时后,徐北叙满脸涨红,额头上薄汗涔涔,脚步还有些踉跄。
他再次来了达瓦多吉的办公室:“现在可以了吧。”
达瓦多吉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,丢了一份文件给他。
徐北叙看完后,顿时脸色黑的不行。
果然是他家老头子搞的鬼。
“服了?”达瓦多吉声音没有什么情绪。
可莫名的徐北叙就是觉得他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。
他紧绷着脸没有说话,转身就要离开。
达瓦多吉喊着了他。
“你家里人只会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,他们不会接受灵熙,你不要给她带来伤害。”
徐北叙没有回头,散漫的脸上勾起一抹笑:“就不劳央宗营长操心了,我呢,向你这个哥哥保证,我绝不会让灵熙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,我和她是可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,这是天赐的缘分,我不会错过的。”
说完,便消失在了办公室。
听到“娃娃亲”三个字,达瓦多吉眼眸暗了暗。
那股名为嫉妒的情绪,在心中无限蔓延。
他双手紧握成拳头,指节泛白。
第二天,徐北叙便悄无声息的退了赛,其他备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。
沈灵熙在这个期间,除了比赛,就是在训练室。
在演习结束后,她才知道徐北叙已经离开的事情。
她询问了一番后,就去找了达瓦多吉要解释。
无论她说了多少句质问的话,达瓦多吉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:“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。”
沈灵熙满脸失望:“哥哥,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滥用私权的人?如果真的是你做的话,我可以去举报你!”
达瓦多吉漆黑的眼眸盯着她:“徐北叙对你来说,就那么重要?”
沈灵熙这会儿情绪高涨,说话也没有过脑子:“是,很重要。”
一瞬间,达瓦多吉整颗心像是被利刃刺透,泛起了血。
他眼眸瞬间猩红,颤着声音又问了一句:“你再说一次?”
沈灵熙反应过来后,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了,在还没有证据的情况下,直接这样质问是不太对。
看着达瓦多吉不太对劲的样子,她打了个寒颤,什么也没说,跑开了。
当天傍晚,还是扎西看不下去,找到了沈灵熙解释了一番。
“徐小公子,是被徐老司令架回去的,跟央宗没有关系,他之前还为你们争取过合作来着,被打了回来,诶,你们这闹得……我看着都揪心,你们都冷静一下吧。”
第31章
沈灵熙听完后心里泛起了一抹愧疚。
万般纠结之下,她还是去找了达瓦多吉的办公室,和他道歉。
刚敲门,沈灵熙还在心里默念道歉草稿的时候。
“咔哒”一声,门打开了。
沈灵熙对上了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眸子。
她抿了抿唇,看着他,下意识揪紧衣摆。
“哥哥,对不起,是我太冲动了,我不该冤枉你的,那天我说的话也是气话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达瓦多吉原本死寂一般的心,像被注入了生机。
他缓缓伸手,去抚她的脸,像是在试探真实性。
沈灵熙没有躲,水雾一般的眸子看着他。
达瓦多吉指尖在触碰到的一瞬,便收了回来。
他声音沙哑的不行:“灵熙,你永远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。”
沈灵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,她抿了抿唇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。
达瓦多吉修长的手指,递过来一件东西。
沈灵熙看了一眼,霎时,愣在了原地。
醒狮荷包。
她之前离开时给他做的。
她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。
沈灵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,心绪很复杂。
他之所以还留着的原因,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点原因。
达瓦多吉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。
他磁声缓缓:“这个醒狮荷包褪色了,重新帮哥哥秀一个好不好?”
这番话之后,空气陷入了一阵寂静。
许久,沈灵熙抬起头,声音清脆:“好。”
一瞬间,达瓦多吉眸底的冰雪消融,心中春景如画。
……
两个月的演习训练,圆满结束。
沈灵熙得了第二名。
达瓦多吉找到她的时候,她正坐在石头上发呆。
他摸了摸她的发顶:“第二名这个成绩不差,第一名那位同志在苏州蝉联了五次的竞技赛的冠军。人生的所有比赛都是和自己比的,你只要比以前的你厉害一点就很棒了。”
这么一番话之后,沈灵熙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。
她抬起头看着远方,扬起一抹笑:“好,谢谢哥哥。”
达瓦多吉捏了捏她的脸,状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要回去草原看看吗?阿妈收到了你给她寄抚养费,她很想你……”
听闻,沈灵熙僵了一瞬。
达瓦多吉冷峻的脸上紧绷了起来,他握紧了拳头,声音低沉:“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,我帮你找个借口回绝。”
刚说完,沈灵熙就扬起了小脸:“不用,确实很久了,我也很想阿妈,一起回去吧。”
倏然,达瓦多吉漆黑眸子一颤,忽然理解了他看的汉语书上那句,落叶归根的意思。
当然也不全是那个意思。
书上说落叶归根是,是归家的意思。
可对于他来说,沈灵熙在哪里,哪里便是他的归处。
达瓦多吉没有高兴很久。
在回去的那天,同行的还有一位半月不见的的熟人。
徐北叙提着行李与沈灵熙站在一起,两人脖子间有一条雪白的哈达。
徐北叙散漫不羁的脸上挂着笑:“这么巧,央宗营长,正好,我也去那边办事,一起吧。扎西德勒。”
直到上了火车,达瓦多吉的脸上都是黑的。
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向西藏。
车厢内,徐北叙时不时地指着窗外,要沈灵熙介绍着西藏的风景。
放着两个正儿八经的人不问,偏问沈灵熙。
扎西吃着酥油饼,笑着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达瓦多吉。
达瓦多吉漆黑的瞳仁深了深,将手中一本古诗词递过去:“灵熙,帮哥哥看看看,我有没有翻译错?”
“好。”沈灵熙凑了过去,细柔的声音开始为他解释。
刚说完,没一会儿,又被徐北叙叫了过去。
身为局外人的扎西看着这场面,看得津津有味。
这三个人的感情,恐怕是有得扯,他也有得看了。
三个小时后,火车缓缓驶过岗巴拉山口。
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山,美不胜收。
其中一缕阳光透过车窗,轻轻地打在了一本翻开的诗句上。
纵有千古,横有八荒,所有的一切,来日方长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
